李元胤沒有回答,隻是望了望高旭頭上那養了不足一個月的短發。
高旭伸出兩指,作出剪刀型,剪向自己的腦後,道:“二十天前,我這裏也有根鼠尾辮子。當時,我每次早上睜開眼後,總有剪去這隻辮子的衝動?難道你沒有?”
李元胤依舊沉默,但他的目光在閃動。
高旭摸摸自己的腦後,滿足地喟歎了一聲,道:“無辮一身輕啊。”
李元胤聽罷不由自主地露出深思之色。那個女子張氏也是滿眼希翼之色地望著李元胤。
高旭發了一通感慨之後,坐回了縣衙大堂上的主席台上,老家夥仍然像影子一般立在他身後,高旭又說道:“你的養父李成棟在吳淞江溺水身亡,身首異處,遺體已掛在北門示眾。”
李元胤的臉色頓時白了一下,呼吸不由有點急促起來。
高旭盯著李元胤失去鎮定的麵孔,道:“如果你肯像我一般剪去辮子,我可以讓你養父入土為安。……此外,還有剛才那個張氏女子,她既然肯為你求情,想必對你有意,而你又舍不得殺她,你們倆人可謂郎情妾意,我可以做你們的紅娘。”
高旭記得曆史上李成棟的反清歸明,他那個死節相勸的小妾功不可沒。不知這個女子對於李元胤的影響力如何?
對於李元胤來說,他本就有反正之心,要不也不會如此輕易落網。更不要說反正之後能夠讓養父入土為安。至於那張氏女子,他隻是敬佩她的貞烈,要說郎情妾意,那倒隻是高旭的戲言罷了。
那女子聽了高旭的戲言,蒼白的臉頰竟是泛上幾絲紅暈。
李元胤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後抬起頭,望著高旭,苦澀地道:“好,我剪辮子。”
在李元胤內心掙紮地時候,高旭也在心漫無心緒地盤計著,聽了李元胤的話,頓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轉頭與一旁的老家夥對視了一眼。老家夥不知道高旭為什麼要對這個李元胤刮目相待,以他看來,這個李元胤並沒有如何出奇。無論如何,對於高旭的勸降水平,老家夥還是大為歎服的,這種以身作則的勸降方式,實在別具一格。
“好!”
高旭大聲叫了一聲好,拍案而起,目光如炬地盯著李元胤道:“——不過,我隻要你剪心的那根辮子!”
就在高旭大聲叫好的刹那,突然想著,這個李元胤如果現在降了,同盟軍不過是多了一名反正的清將而已。他的地位和作用不會高於在江陰反正的羅子牛。如果讓這個李元胤在清軍之身在曹營心在漢,作為內應,到時不是可以洞悉清軍的虛實了麼?
高旭記得那李成棟憑著戰功曾任江南巡撫,兩廣提督,最後他隨著左良玉的部將金聲桓、王得仁反清歸明讓清廷方寸大亂。如果在高旭的協助下,李元胤能夠像他的養父李成棟那樣在清軍上位,到時再對滿清反戈時的致命一擊,想想都讓人期待。
既然李成棟死了,為何不重鑄一個可以掌控的新“李成棟”呢?
至少,曆史告訴高旭,這個李元胤身懷忠義之心,能力也不俗,有著可觀的期待值。當然,完全憑李元胤的忠義之心並不可靠,除了曉之大義之外,或者要他寫下宣誓同盟會的親筆墨跡,以便將來要挾?又或者憑著這個張姓女子來影響他?——無論如何,總有法子的。
高旭走到李元胤的身前,先是指指他腦後的辮子,搖搖手指,然後指著他的胸口,又重複了一句道:“我隻要你剪心的辮子,頭上的這根,先要留著。”
李元胤不是個笨人,他立即明白了高旭的意圖。他又是沉默了一下後,苦笑了一下:“我有得選擇麼?”
高旭隻是搖搖頭。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