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胤脫下身上的盔甲,扯了一塊衣裳包紮住手臂上血流不已的創口。當他摸到腦門後的那根金錢鼠尾型的韃子辮子時,舉起刀想割斷時,卻又是猶豫一下,放下了刀,扯了一塊黑布包住自己的禿頭。
李元胤飛快地跳過一條堆積著無數屍首的溝渠,避過一隊同盟軍的巡邏隊,鑽進一處草叢裏。一鑽進草叢時,一股刺鼻作嘔的血腥臭幾乎讓他昏厥。回過神來,定眼瞧去,隻見草叢仍然死者橫陳,骨肉狼籍,因為天氣炎熱,一天一夜就已經**。待巡邏隊走後,李元胤又翻身進了一橦破敗的民居,剛入門,便見一屋子懸梁自盡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看來是一家子都上吊了。李元胤縮在角落處,發愣地望著那十數具懸屍,他想起小時全家遇上兵禍時,他被家人藏在角落處,眼睜睜地望著父母懸梁自盡,也眼睜睜地望著自己的姐姐被流賊先奸後殺。
不知發愣了多久,李元胤又失魂落魄地走出屋外。
來到遍地橫屍的街頭,李元胤失神地走著。經過一個水井旁,李元胤突然想起日間那個讓他所救的被釘在門板上的女子就是投這個水井自盡的。他不由停住腳步,探身朝井內望去,讓他意外的是,那個女子竟然還立在井內的積屍之上。她大約還不知道同盟軍已奪取了嘉定城,自己已經安全了。
李元胤見她立在井出猶如驚弓之鳥,臉色蒼白,雙手的鮮血仍然在流著,如果不及時包紮,她或許會流血而亡。而且她以為清兵未去,不敢呼喊,也因為雙手受創,盡管她離井口不遠,也無力攀爬出井。
那女子一見是李元胤,頓時大驚,死命地往井下縮,但李元胤伸出雙手一下抓住她的雙肩把她整個人都扯出井來。
那女子被扯出井外,以為李元胤欲行不軌,更是高聲尖叫,死命掙紮。李元胤聽到遠處傳來同盟軍巡邏隊急促的腳步聲,暗暗叫苦。他也不再理會那女子的誤會,隻顧轉身離去。那女子也是極為機敏,轉眼看見大街盡頭處急速趕來的同盟軍,又見到李元胤急於離去的神色,頓時明白不能由著眼前這個韃子安穩離去,她一想罷,便不顧手掌上的創口,用著雙臂死死地抱著李元胤的一條左腳,不讓他逃奔而去。
李元胤甩了數次都甩不開女子的傾力一抱,惱火之下,倏地抽出腰刀,瞪著那女子,喝道:“你若再不鬆開,我便砍斷你的雙手。”
那女子毫不畏懼地仰望著李元胤,根本不顧李元胤的威脅。李元胤作勢恫嚇她,她竟是毫不理會。看著李元胤的腰刀當頭砍下時,那女子隻是閉上眼,心隻有一個念頭,絕不能讓眼前這個韃子跑了。那知等了良久,也不覺腰刀砍下來,女子不由睜開了眼,隻見李元胤扔掉了刀,望了望衝上前來的巡邏隊,轉過頭來,苦澀地對那女子道:“可惜我從不殺女子的。”
∶∶∶∶∶∶
黃昏之時,城外一個同盟軍的哨騎飛速而來,向高旭呈報狙擊李成棟部的最新戰況。
“什麼?李成棟溺水而亡?”
高旭聽了哨騎的戰報,不由一愣,問道:“在哪裏?”
哨騎道:“回督帥,是在吳淞江。”
經過哨騎的詳述,高旭才知道那李成棟部在張鵬翼的三千淮兵,以及趙氏兄妹的一千高氏海盜的夾擊下,那些與徐鴻血戰一天一夜的清兵疲卒,一撤出城外竟是毫無鬥誌,兵敗如山倒。李成棟在搶渡吳淞江時箭落船,親兵救援不及,竟然當場淹死。
高旭無語地聽著李成棟的下場。他最終逃不脫落水淹死的宿命。在曆史上,他先是投清滅明,揚州十日有大屠殺有他殺戮的身影;嘉定三屠幾乎是他一人發號施令而造成的慘劇;清軍覆滅南明隆武政權他也有首功。後來,他又反清複明,侍奉新主永曆之誠,也史有所昭,最終在江西信豐被清軍擊敗後渡河墜馬淹死。
高旭喃喃地自語著:“李成棟死了,這個在南明史上有著重要地位的李成棟死了。”
如果曆史是一條河,他或許也改變了其的一條支流,但滿清得天下的主流,他能改變得了麼?
前方的路,任重而道遠。
∶∶∶∶∶∶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