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月十五的時候,去一趟西山黑龍洞,送老太歲一程,盡一份心吧。
閑話少敘,且說知曉這事兒之後,直到正月十五這幾天之內,兄弟們各個悶悶不樂,便是在一起喝了兩次酒,也沒有像以前那般開懷暢飲,笑談天地,嬉笑打鬧。那兩頓酒倒成了悶酒會,一個個耷拉著腦袋開心不起來,就連平日裏最是沒心沒肺的陳金,也一直是氣急敗壞的樣子,尤其是每次酒後,更是嘟嘟囔囔,甚至大罵發飆,要去解救老太歲,讓兄弟們每每都得費勁力氣阻攔他耍酒瘋。
時間匆匆,若水流潺潺而過,很快到了正月十五。
話說那一日天氣可不怎麼樣,天空中鉛雲密布,寒風呼嘯,偶有零星雪花飄飄。
午飯過後,我們一行人騎著自行車聚集在了胡老四的家門口,看到這一幕的村民們不禁感到詫異,都知道我們這幫年輕人最近一段日子和胡老四走得近,沒曾想近到了如此程度,這是要去辦大事兒啊——在那個年代裏,誰家門口能同時停著五六輛自行車,就如同現在村裏誰家門口停了六七輛小轎車似的,絕對讓人好奇。尤其是,還停在一個破院牆破柵欄門的前麵,主人,是一位陰陽仙兒,說難聽點兒,是個神棍。
難免就有些村民在一邊嚼著舌頭咬耳根,說我們這幫年輕人不幹正事兒,以前惹是生非打架鬥毆偷雞摸狗,如今沒了啥興頭,可也不學好,竟然跟著胡老四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手藝了。
像這樣大冷天兒的日子,一般這大街上吃過午飯後,都會冷清得連根狗毛都看不到,更別說人了。可有時候村民們那種愛好八卦的心態是很強大的,當我們這幫人和胡老四一起走出家門,準備向西山黑龍洞出發的時候,東渠邊兒的大街兩旁,已經是三五一夥兒的聚集了好多人,都在對我們指指點點,鄙夷、疑惑、詫異、不屑……等等多種眼神很是複雜地交叉在一起注視著我們。
那種被這麼多人用各種眼神注視的感覺很不好,讓我覺得自己像是要被押往刑場的囚犯。
我們自然都明白這些村民為什麼會來圍觀,會指指點點——大家心知肚明,說實在話,我們也覺得尷尬,畢竟年紀輕輕的和一個神棍老頭子混在一起,實在是有點兒在麵子上說不過去。
還是人家陳金臉皮最厚,活得實誠,一條腿跨上自行車的橫梁,伸著指頭轉著圈兒地把圍觀眾人指了一遍,並囂張地大聲喊著:“瞅什麼瞅?回頭讓胡老爺子施法,把你們各個兒都弄成瞎子!你你,我可都記住你們了啊!”
這招很靈驗,圍觀群眾紛紛四散開來,退回家中,難免又是一陣嗡嗡的嘟噥咒罵聲。
倒不是村民們真怕胡老四施法把他們弄成瞎子,而是看戲看熱鬧,本來就不夠厚道,讓人給指著鼻子點著臉說出來,更覺尷尬,那些愛嚼舌根咬耳朵製造八卦謠言的婆娘們,對上陳金這號耍橫不講理的主,也不敢發揮她們長舌潑婦的強項,畢竟她們再強,能強得過村裏那幾位罵架祖宗老太太們麼?就連那幫老太太都對我們這幫年輕人無可奈何了,她們哪兒還有膽量找不自在呢?
胡老四看著眾人散去,歎了口氣,說道:“得了,走吧!早到了興許還能跟老太歲見個麵,再嘮叨會兒。”
我們兄弟聞言也不再廢話,紛紛歎息一聲,跨上自行車,或獨騎,或載人,向村西行去。
上107國道,沿國道南行四裏路,轉而向西,奔峰峰而去。
從我們村到黑龍洞的距離,大概就是六十多裏地的距離,並不算遠,騎著自行車一個半小時而已。
雖然說以前我們也來過兩次黑龍洞附近遊山玩水,可當我們再次停車站在山腳下,看著黑龍洞那幽深清冷的洞口,仰望著高高的山巒,我們依然忍不住感歎,真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傑作啊!
這裏,是太行山脈的一支延伸,原本這座山是沒有名字的,就在幾年前當地政府因黑龍洞而命名此山為黑龍山,山不算高,幾百米的樣子吧,隻是再往西山巒重疊,連綿不絕,直與太行山主脈連在一起,所以看起來倒也是巍巍疊嶂,頗有氣勢。
如今正值寒冬之時,山上無蒼翠枝葉,隻餘枯樹棵棵,怪石嶙峋,奇石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