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坡?”胡老四似乎有些吃驚,想了想才淡淡說道:“到那兒下了夾子之後,你們都鑽到那個太歲廟裏頭歇著,能擋風,裏麵有一些幹柴和,點一堆火還能取暖,萬一有什麼髒東西,也不會去太歲廟裏招惹你們。”
我想除了陳金之外,我們幾個人聽了胡老四的話心裏都顫抖了,怎麼就又跟廟扯上了啊?那個太歲廟我們都知道,就在楊樹坡東側的坡下麵,年久失修,破爛不堪,不過雖然破舊,但是窗戶、門、供桌香爐什麼的倒是物件齊全,聽說每逢澆地的時候,有些村民家的田地輪到晚上澆灌,如果自家田地距離太歲廟不遠的話,多半都會到太歲廟裏歇著。
胡老四跟我們說完這些話,又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猶豫了一下沒有說出來,扭頭慢慢地往村裏走去。
“什麼他-娘-的髒東西,奶奶廟老子都敢砸,還怕個屁啊!”陳金罵罵咧咧,感覺自己這樣很有麵子。
我說:“少廢話了,走吧,早點兒下了夾子,咱們就踏踏實實在太歲廟裏等著天亮。”
除了我和陳金以外,其他幾個兄弟都有些猶豫不決了,剛才胡老四那話裏很明顯有話啊,難不成楊樹坡那地方真的去不得麼?想想也是啊,韓澤林明知道那邊兒黃狼子多,怎麼自己就不去呢?恐怕膽小害怕是假的吧,隨便在村裏拉幾個朋友,隻要舍得給錢,能沒有人願意陪他一塊兒去?
我和陳金走了幾步回頭一看,他們幾個還在原地待著沒挪地方呢,陳金就有些惱怒地喊道:“我說,你們傻站在那兒等啥呢?”
被他這麼一喊,幾個人才磨磨蹭蹭地拖著腳跟了過來。
“金子,銀樂,要不……要不咱今晚就別去了吧,瞧這雪下得越來越大了。”劉賓搓著手哈著熱氣說道。
我扭頭瞪著他說道:“去去,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又不是誰逼著你跟來的。”
劉賓看了看哥兒幾個,發現沒人和他一樣提出回家,隻好尷尬地笑了笑,跟著我們走了——現在讓他自己回家他都不敢。
楊樹坡距離水泵房大概有三裏地,也是我們村北區耕地最西北麵了,方圓大概也就是一裏地多點兒。坡上麵樹木繁茂高大,雜草叢生,墳塋墓碑到處都是。也正是因為楊樹坡上埋葬了太多的先人,有著許多家族的祖墳,所以這裏一向很少被人打擾。前些年農村轟轟烈烈的開荒運動,河堤下河岸邊兒,能開墾的地兒基本都種上了農作物,楊樹坡這麼一大塊兒土質肥沃的地方,卻沒有人來開墾。
我個人認為大概還有一個原因導致了村民不在這裏開荒,因為楊樹坡下有個太歲廟,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雪花越飄越大,田野裏已經被覆蓋上了厚厚的一層潔白,放眼望去,雪幕的盡頭是黑漆漆的天空,偶有村落中透出的點點燈火,點綴著這個祥和安寧的夜晚。
楊樹坡就在前方不遠處了,那些高大的樹木已經披掛上了銀裝,冷峻地聳立在夜色當中,起伏不平的雪地上,是一座座墳墓安靜地臥在白雪下。可我怎麼看都覺得那些藏在積雪下的墳墓,此刻倒像是一個個暗藏的碉堡,讓許多未知的事物躲藏在其中,暗暗地監視著我們這些人的一舉一動。
到了太歲廟的時候,我提議道:“走,到廟裏歇會兒,拾掇拾掇東西,再去下夾子。”
陳金一馬當先走到了廟門口,吱呀一聲推開了陳舊的廟門,裏麵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我打開手電筒向裏麵照著,然後和陳金倆人同時踏入了廟中。
正如胡老四所說,廟裏的一應物事齊全,正對著門口的牆上貼著一張陳舊泛著黑黃色的畫,畫著一個慈祥的老頭兒摟著個酒葫蘆坐在樹底下看風景,應該就是太歲它老人家的畫像吧?畫像的下麵是供桌,桌上麵擺放著一個小小的香爐,兩個燈台,燈台上竟然還留有兩截沒燃盡的蠟燭,供桌的兩旁擺放著兩把老舊的椅子,一條板凳,四下裏看看,東牆根兒堆放著一些柴禾、兩捆稻草,門口有一個大火盆,裏麵還留著燒過的木頭炭灰。手電筒往房梁上照了下,梁木間垂掛著大大小小、破破爛爛的蜘蛛網,有幾根兒椽木因為時間長了,從中折斷,導致了房頂裂開了幾道細小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