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力氣查看。
這輩子不曾經曆過的遭遇一下都碰上了,大部份還都是衰事。
他看了她好一下。
「浴間在左側的小屋。」
難怪她發脾氣,一身髒怎清爽得起來。
「我娘的衣裳可能不適合你穿,我又沒有姊妹,我的……你將就著吧。」賜天官不知道從哪拿來一套衣裳。
「謝謝。」曹瞞啞著聲音,十分感動,她的包袱在跳崖時弄丟了。
賜天官搔頭,木訥的目送她慢步踱去洗澡,眼光不小心看到她略略瘸著的腳。
亭亭辛
曹瞞拖著繡鞋,一身舒爽的出來,雖然難看,也唯有這樣,腳底的水泡才不會痛,也還好衣擺夠長可以遮醜,不怕丟人。
是她隨性習慣,一般的女子可不敢隨便穿男人的衣服,這要傳出去,可不是難聽兩字而已,爹娘教導她的不外乎是隨心所欲,雍容大度,這些女兒家規矩反而忽略了,所以,她貪得清爽舒坦,便不去多想。
回到廳上。
賜天官正在整理從外麵收進來的綢傘。
他抱在懷中的竹骨綢傘收攏,傘麵不露,外觀如一段淡雅的圖竹。
收完後,又看他修理起一把已經不成形的破傘,仔細一看,是她的。
要不是親眼目睹,很難相信一個熊腰虎背,大手大腳的大老粗居然有本事篾出細致的竹枝來。
竹編得要手巧心細才能編出好作品。
竹子在他手上經過擦竹、劈長骨、編挑、整形、劈青篾、銑槽、鑽孔等十多道工,一氣嗬成。
見他拆掉原來的骨架換上新的,一把原本瀕臨被丟棄命運的傘又複活了。
曹瞞從包袱裏麵找出牙梳整理起自己的長發,梳得蓬鬆了,再紮成烏油油的大辮子,辮根係兩寸長絨繩,留一寸辮穗,看起來俐索又清麗。
「你以什麼維生啊?」不會就靠紮綢傘吧?
賜天官頭也不抬,他投入工作的時候是非常專心的,有時候就算他奶奶叫他,他也不見得能立刻從工作裏麵醒過來。
「喂,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
顯然沒有。
「這孩子就是這樣,大家叫他馬癡,要不就是工作癡,天打雷劈下來他都沒聽見。」老人家特有遲緩的聲音從門簾處傳出來。
馬癡?有什麼飛快閃過曹瞞的腦海。
「奶奶好。」來這的路上他有提過自己和奶奶同住。
「好、好,小姑娘好。」
黃氏身體強健,穿著打扮不像莊稼人倒像個俠女,滿頭銀絲白發卻是童顏粉麵,精神矍鑠。
「我說我們家哪來的姑娘家聲,原來是客人啊,真不容易。」
「奶奶,你別把我當客人,曹瞞可能要打擾你好幾天呢。」
「哦,我喜歡你的直接。」這麼爽朗的姑娘家還真少見,有話直說,嗯,滿合她的脾胃。
「是你不嫌我莽撞無禮。」像他爹那麼開通的老人不多見,這位老奶奶可能也屬於同種的稀有老人。
「我們家人口簡單,你就安心住下,有什麼事,老奶奶給你靠。」老人家瞅了眼依舊埋頭工作的孫兒,哈哈的笑。
想不到她這個木頭似的孫子還會帶姑娘回家,真的嚇壞一夥人呢。
她可要好好的把小姑娘的祖宗八代通通套出來,嗬嗬。
老奶奶眉開眼笑,恨不得立刻把曹瞞拉到一旁細細盤問。
適時,曹瞞的肚子咕嚕的起了騷動。
「肚子餓啦,餓得好,年輕人肚子餓應該多吃點。」說著,她走去搖搖賜天宮的肩膀。「官兒,你去隨便張羅幾樣菜出來吧,下好餓了客人的肚子。」
賜天官依依不舍的放下手邊的工作。
「別忙,你給我幾樣水果就成了。」離家幾日,她唯一想念的是家裏頭缸中的水果。
她總是把水果當飯吃,吃到飽為止。
賜天官臉上沒有表情,轉身進去。
「宮兒,你等等到默娘家借幾件合適的衫子給這位姑娘穿,你的衣服穿在姑娘家身上,總是不合宜。」她沒見過自己的呆孫子把衣衫借給人穿,在家中尚無妨,可穿出門容易招非議,還是謹慎著點。
賜天官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你應該嚐嚐官兒的手藝,別看他像個二楞子似,他煮的飯菜可香了,要不然怎麼能把我老太婆養得白胖可愛哩。」
「我沒見過男人下廚。」就曹瞞所知道的男人,像她爹爹也是抱持遠庖廚的「君子」,更別說煮飯菜給女人吃了。
圍著方桌,一老一少一見如故,片刻時間曹瞞已經把自己家中的狀況巨細靡遺的做了交代,黃氏隻差對她家的小狗小貓沒興趣,要不然幾天前才出生的一窩小貓又夠說上好一陣。
而她也自此知道,她那救命恩人叫賜天官。
「你是牧場的小姐啊……」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呢。
「奶奶!你不要告訴我你有門戶之見喔,我好不容易碰見你這麼談得來的人,你不可以用那種理由拒絕我。」
「你是個好孩子,難得沒有世俗八股的想法。」黃氏沉鬱的麵孔一下恢複爽朗的模樣。
「奶奶,我看你也不像尋常別扭的老人家喔。」她閃閃如烏木生輝的眸子直盯著黃氏,惹得許久不曾這麼開懷的老人大笑。
「你有眼光,單就這點就很討我的歡喜了。」她閱人多矣。
「因為奶奶人老心不老,好相處啊。」可愛的老人家,就算晚輩偶爾口沒遮攔也不會生氣。
這麼開通的老人,簡直是寶貝了。
「你的嘴這麼甜,講得我心花怒放。」
她們的友誼就這麼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