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3)

會擠上應天四大家族之列絕對不是曹雨堂想要的。

曹雨堂的祖先以蔗糖發跡,而他對生意完全沒有興趣,好好先生的他雖說是地方士紳,做的也隻是負責歲捐、地方建設的募款等等。

他對詩詞歌賦、戲劇雜要的興趣多過一切,甚至免費的支持一些有才華卻窮苦的才子發行詩集,馬戲班子來同他募款,絕少有空手而回的。

由於他的興趣廣泛,對於養育馬匹也有一股天生的狂熱,自己豢養了許多來自東北大荒、大蒙的戰馬,這恰巧合了萬歲爺的脾胃,萬歲爺五次江南行,有四次以曹家為行宮,奠定曹家的社會地位。

俗話說,要富過三代才懂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吃穿不成問題才懂生活,生活無虞才懂身段。

曹家無丁,三個都是女兒,曹雨堂卻以女兒們為傲,依照每個女兒的個性,從小教導女紅、裁衣、刺繡、烹飪、做生意的方法,甚至防身的拳腳功夫。

他用盡心力調教三個掌上明珠,當然啦,雖然都是心頭肉,但五指伸出還是有長有短,不可能一致,聰明、笨拙自是比較而出,所以,其中有那麼一個學什麼都慢人家半拍,有時候還完全跟不上。

曹瞞笨嗎?倒也不!

她心之所思與姊姊們不同。

反正一個家隻要有幾個能幹的人撐著,一隻米蟲咬不壞布袋反而能襯托姊姊們的能幹。

曹府兩大美人不到及笄就有各路好漢搶著定,就連最小的曹瞞也有個名義上的未婚夫。

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就算曹瞞沒有什麼端得上枱麵的豐功偉業好了,仔細想想她還是曹雨堂的閨女,嫁妝一牛車絕對少不了,即使娶回家隻是供著,每天三炷香都值得,所以,前仆後繼過門來求婚的人仍然下少。

即使她明明都是人家未過門的妻子了。

其實最大的原因,是曹瞞的未婚夫婿許久以來音訊全無。一般說來,女孩過了一十五歲,男方總要有所動作,或者女方也可以催催,偏偏這曹雨堂疼女兒疼得緊,出嫁兩個女兒已經很叫他心疼了,留一個在身邊久一些有什麼不對。

男方不來提親,正中他這老爹的下懷,最好一輩子都別出現,讓他獨霸女兒最好了。

坊間人愛說閑話,也罷!布施尋常百姓一些「怡情養性」的話題,也是功德一件。

有時靜下心想想,曹雨堂心底也不是沒疑問的,論長相,瞞兒是三個女兒裏麵最美還百看不厭:論腦袋,其實她也不笨,小時候論語、孔孟一教就會,聘請來的老師還嘖嘖稱讚過她文思敏捷,是個才女,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家中一尾米蟲,人家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用在瞞兒的身上還真貼切。

於是曹瞞享受著父親專寵的待遇,她過的日子也就同一般的千金小姐有所不同。

她很愛往外跑,是那種在家中絕對坐不住的人。

可是,她的好日子似乎終結在兩個姊姊先後出嫁後。

偌大的家業本來有兩個能幹的姊姊幫忙扛著,如今一個個沒良心的投奔男人的懷抱,拋棄她這小妹不說,也把家業一並撒下。

家中就剩下她耶。

她絕對不是那種可以把自己敲在椅子上的人,她喜歡舒舒服服的過日子,自由自在的。

家大業大也是麻煩呐!

金風送爽,櫻白的海棠花迤邐的攀過水榭的太湖石,曹家的水塢連著湖,曹瞞隨便搖來一艘小船,逐水飄搖。

擺脫堆積如山的公務,還有比麻雀還要煩人的青杏,人生多美好。

天上青雲如卷,薰香的風中,水草深處,小鴨子優遊穿梭,美麗的野鳥棲息在水草尖端,遠處畫舫片片,美麗的小船鋪著柔軟的長墊,一襲粉紅的佳人把赤裸的足翹在船梢上,藕白的腳指頭任意劃過碧綠的水,被風隨意翻閱的是坊問流行的綺情小說……

「上等的繡花布、美麗的帕子唷,客倌,把船靠過來瞧瞧,貨色齊全,物廉價美,來來來……」

帶著傭懶睡意的她被闖入河道的伐槳聲擾了起來,原來是村姑在叫賣生意,船上放了許多貨品,正在吆喝遊湖的客人。

曹瞞把船繩係在對方的船尾,優閑的喝起茶,一邊欣賞起刺繡品來。

***

不好!

她最近每次出門就跟雨神相撞,比陰雨還叫人厭煩的是站畫舫上對她不懷好意的康獨夫。

他的畫舫足足有小船的好幾倍大,方才靠近時還惡意的激起巨浪,差點掀翻村姑做生意用的舟子,驚得客人紛紛逃走。

「曹小姐好興致,不過千金小姐出門不帶幾個奴才丫頭,難免要落人口實,飯好吃,閑話難聽,一旦傳出去,成了人茶餘飯後閑談,你的閨譽將掃地,還是曹老爺供不起你排場用的丫頭嗎?你若是下嫁與我,奴婢、丫頭,你要多少有多少,如何?」

富家公子、紉袴子弟,那習慣了要風有風,要雨得雨的毛病,以為天下都隨著他運轉,被他看上的女子應該感激涕零,跪下來舔他的腳趾?曹瞞暗付。

像曹瞞這類「目光如豆」,「不知好歹」的女子,康獨夫眼中閃過一絲恨意,簡直該死……可是,得不到的總是最好,求婚被拒,雖然傷了他高貴的自尊心,但是,越是要不到他越想要。

「謝謝康公子的關心,別人愛講話就當做功德嘛,隨他說去,講累了,自然停了,要不然,總下能每個都割了他的舌頭吧!」

小舟擺蕩的弧度很大,平常人恐怕早早把胃裏頭的東西全部貢獻出來喂養湖底的魚蟲,幸好她尚撐得住,隻是這姓康的著實欺人,恐怕不用多久,村姑的小舟就要毀在大船的碰撞之下。

「哎呀,我真是失禮,難得在這片湖上偶遇曹小姐,忘了請你上船來參觀這我專程請人造的船。」這曹府最小的女兒就那麼一身樸素的站在那兒,沒有妍姿嬌態,可是他怎麼越看越想把到手。

心癢難搔啊。

嗯,他的手下人也知趣,馬上放下軟梯等候。

曹瞞攏了攏被風吹散的長發,上賊船一遊,看起來是免不了了。

「等一下,我找鞋子。」

她的鞋就丟在一旁,從容彎身拾起。

聽見曹瞞答應,康獨夫高興得像隻不安份的跳蚤,在船上踱來踱去,等候佳人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