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著搖搖欲倒的鍾采蘋,殷振陽靈機一動,突然將她攔腰一抱,往小穀深處掠去。
薑無咎何等老於世故,隻看著他們的背影一笑,知道收拾殘局之後,他們就該閃人了!至於少爺和鍾姑娘,他們得花點時間獨處。
“你做什麼?”
鍾采蘋羞紅了臉。眾目睽睽,他就這樣對她又摟又抱,不知情的人隻怕要當她是不正經的女子了!
殷振陽抱著她直躍上一棵大樹,這才鬆開她的腰身,笑道:“師妹,還記不記得這裏?”
她腳下踩的不是樹枝,而是木板,她當然記得這個地方。這是爹親手為她搭建的樹屋。
她眷戀地遊目四顧。相隔十年,這棵樹的枝葉更茂密了,盡管許久無人清掃,但或許是風霜雨露的自然洗滌,屋中的木板倒還不算太髒。
樹屋一角,有著一個小竹籃,她不由得走上前去,知道裏頭是殷振陽少時做給她的玩具。
殷振陽看著她的反應,笑了笑,跳下樹,一轉眼便不見蹤影。
“師兄!”
他的舉動讓鍾采蘋驀然回身,脫口叫他,卻沒有跟著下樹去,似乎她心中篤定他會馬上就回轉來。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殷振陽便又躍上樹屋,隻是左手背在身後,故作神秘地問道:“猜我手上是什麼?”
鍾采蘋讓他勾出幾分好奇心,卻又不甘心追問,隻是轉過身道:“要嘛你就自己拿出來,不嘛就算了!”
真是別扭的師妹!
雖然她又使小性子,但殷振陽倒不覺得頭痛,她現在可比平常寡言罕笑的樣子可愛多了!
殷振陽把她的身子扳轉回來,伸出左手,隻見掌心上托著一隻草編蚱蜢,顯然這就是他剛才離開的目的。
“剛做好的!”
鍾采蘋伸手拿過蚱蜢,翻來翻去地端詳,殷振陽不由得失笑道:
“許久不做這個,沒有以前的好看。”
兩人相視一笑,並肩坐下。雖然小竹籃伸手可及,但鍾采蘋手裏還拿著那隻草編蚱蜢,舍不得放下。
“你喜歡,以後我天天做給你。”
這話暗示得太明顯,鍾采蘋臉一紅,低下頭不說話。
殷振陽伸臂攬住她的肩道:“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們竟能像現在這樣坐在這裏。”
鍾采蘋沒接腔,隻是靜靜地靠進他懷裏去。
殷振陽滿足地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頂。“有件事,我知道我若不說清楚,你心裏一定有個結。”
鍾采蘋知道他想說什麼。沒錯,盡管她絕口不提從前的事,但她始終記得,她在石家的十年之間,殷振陽對她不聞不問。
“把你留在石家,是我故意的。”
殷振陽說完便沉默下來,等著她的反應;鍾采蘋還不想開口,無聲地等他繼續說下去。
“你一定知道原因,因為當時你武功盡失……”
鍾采蘋歎了口氣,她早猜到是因為這樣。
隻是她怎麼也不明白,會不會武功真有那麼重要嗎?她母親也不懂武功,但她爹娘的恩愛有目共睹。
“那時候,我已經決定要放棄你了!”
他清楚地感覺到懷裏的鍾采蘋身子一僵。也難怪她,那時他才十六歲,就有如此功利的想法,她怎能不心驚?
“因為準備要放棄你,所以我刻意不接觸關於你的訊息,畢竟我們朝夕共處多年,我怕會放不下你。”
這對她已經不是問題了!她迫切想知道的是,為什麼他要割舍多年的情份,隻為了找一個有武功的妻子?
殷振陽沉默許久,才慢慢地道:“你小的時候,我不常提家中的事,除了我的爹娘和妹妹,你對我的家族其實所知無幾,所以你不知道,我家已經五代單傳,而且都在三十來歲病故。”
不用他多說,鍾采蘋已經明白他為什麼要找一個懂武功的妻。或許十來年後,他的妻子就必須獨力撐起一個家。
三十來歲,兒女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紀,也得辛苦幾年才能把擔子交給下一代,如果當家主母不夠強悍,如何保護她羽翼之下的孩子?他會有這樣的想法,實在難以苛責。
隻是現在,她開始擔憂別的事:“那你……”
他會不會也在三十幾歲的時候病死?她不敢想,更問不出口。雖然每個人都會死,但是……一時間她竟心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知道,也沒有人知道。”殷振陽喃喃道。
他也一直回避這個問題,所以他才一直不願向師妹說明白。
他選擇穀冰盈做他的妻子,完全出自理性的計算,他甚至不曾想過,如果他英年早逝,穀冰盈要怎麼度過餘生。
但是對師妹不然。他對師妹早已情根深種,連她小小皺眉他都要擔心半天,這種有感情的負擔,讓他怎麼忍心她孤獨終老?
或許,在發現師妹沒死之後,他其實不該執著於挽回師妹的心,可是,光想到分離,他都覺得心好痛。
鍾采蘋抱緊他。直到現在,她才願意正視她的感情,她才知道原來她那麼不願意失去他。
“也許我是不一樣的。在我之前,我的父祖是沒有兄弟姊妹的,至少,我還有一個妹妹。”
他想安撫她的情緒,也想說服自己不要多想,隻是他清楚知道她的身子顫抖得好似秋風中的黃葉,而他自己也一樣。
許久之後,鍾采蘋才低聲道:“我在想,你會不會因為不想耽誤我,又想把我拋在一邊不要我了?”
她怎能這樣了解他?殷振陽隻能苦笑。
“娘死後,我總是想,為什麼爹死了娘也活不下去?後來我懂了,因為娘和爹在一起的十年時光,勝過尋常夫妻相守一輩子。”
她抬頭看他,目光晶瑩透亮,隻是她的臉蛋紅通通的,連頸項、耳朵都燒紅一片。
“如果你不娶我,我會非常生氣。”
說完,她不敢看他的反應,逃避地把臉埋在他的懷裏。她最多也隻能說到這裏,再露骨的話她可說不出口。
殷振陽先是一怔,隨即聽懂了她的話,不顧一切地收緊雙臂。他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她傾心相許啊!
隻可惜他的右肩不太合作,一陣突然竄出的劇痛讓他悶哼了聲,右臂也不得不鬆開她。
“怎麼這麼不小心?你的傷還沒好……”
不過她未竟的話語全數消失在他口中。雖然聽她的數落也頗有小夫妻的情趣,但是看著她的櫻唇呶呶不休,他實在很難克製吻她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