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二年五月初五,汨羅江邊的小鎮長樂,正好一派熱鬧景象。
“張二富!被我拿住了吧?敢偷我地裏的茄子來賣?是活得不耐煩了吧?”暴雷般的聲音響起,惹得眾人駐足觀看。
“誰偷你的茄子了?明明是我自己種了賣的,你張有財自己窮不過,也不能隨便誣賴好人吧?”那個叫張二富的瘦削漢子護住茄筐,瞪視著那亟欲上來搶茄子的中年男子。
“到底是誰的茄子呀?”圍觀的群眾議論紛紛,不無興奮地看那兩個漢子糾纏著鬥在一起,茄筐翻滾,茄子四散滾落,嫩嫩的猶帶青綠。
“糟蹋了,好好的茄子。”一個青布衣衫的少年,嘟囔著,俯身拾起一個滾到腳邊的青茄。
兩個人猶自鬥得凶狠,卻聽見喧嚷中傳來鳴鑼的聲音。原來汨羅人最重端午,一年一度的龍舟大賽,連知縣趙希良都要趕往長樂的回龍門為得勝龍舟分發彩頭。
“青天大老爺明鑒!”二富、有財兩個人扭扯著,雙雙跪在知縣轎前。
“真是多事。叫衙役們帶了回去慢慢問吧,不要誤了賽龍舟的時辰!”趙知縣從轎子裏懶洋洋地伸出頭來,隨便看了一眼,吩咐著。
“趙大人且慢!”那個青衣的少年從人叢中擠了出來,舉著手中茄子,叫道。
“誰呀?”趙知縣不耐煩地又撩開轎簾,看見那少年,卻又驚喜道:“原來是霍神醫!也來趕龍舟賽麼?”說著,竟恭恭敬敬地下轎相迎。
“是啊。霍某千裏迢迢趕到汨羅就是為這端午呢。”少年神態溫和,不卑不亢:“霍某不才,方才也瞧見這場打鬥的前因後果,倒願意為這位大叔做個人證。”
“哦?”趙知縣揚眉道:“霍神醫知道這兩人誰說的是真話?”
“很簡單。”少年把手中茄子遞送到知縣麵前:“張二富偷了有財叔的茄子,才會不分大小老嫩,連這樣的青茄都拿來賣掉。”
“嗯,霍神醫果然高明。”趙知縣點頭,又回身向二人道:“張二富,你可知罪?”
瘦削漢子一疊聲地懺悔著,在圍觀人眾的唾罵聲中,交納了判決的三十文賠罰了事。
“霍神醫,昨日替家母治好了頑疾,還不曾好好謝你呀。”趙知縣對少年堆上笑:“不如請神醫和本官一同乘轎去看龍舟?”
“趙大人還是趕路吧。”少年把青茄扔給正收撿一地茄子的有財叔,撣了撣袍袖:“霍某還要與同伴先一同逛逛這集市呢。”
“那本官先行一步,霍神醫到了回龍門,一定往高台上去找本官阿,那裏看龍舟最是敞闊的。”趙知縣有些怏怏,卻仍是陪笑。
少年淡淡拱手與知縣道別,轉過身來,卻對一直凝望著他的那雙溫潤的眼睛綻開陽光般的笑。
“玉兒,”那雙眼睛的主人把一隻修長而有力的大手籠上少年的肩:“想不到什麼陌生的地方你都有辦法吃得開呀?”
“怎麼,善?吃醋了嗎?”少年促狹地笑著,雪白的貝齒顯露,映襯著日曬風吹更加健康的膚色,整個人漾滿了生機和活力。這個即使是舊識也很難看出他女兒身的人,正是當年的王妃柳含煙。
“不過是奇怪你這個假小子什麼時候又有了個神醫的稱號而已。”瞻墡倒是沒有什麼變化,一如往常的俊雅風流,不過也是布衣粗服,冷眼望去,確難看出那叱詫風雲的儒將風采和曾經的恢宏氣勢了。
“昨兒在汨羅城裏的時候,聽說趙知縣的老娘受痼疾之苦已有十多年,就找上門去積善行德,順便混口飯吃,打聽些消息。”含煙笑著:“你知道我雖沒有姐姐的回春妙手,但蒙吃蒙喝的本事卻是一流的。那趙老夫人本就是個心病,不過是十多年前誤食了個異蟲而已。如今我一劑吐瀉的藥物下去,加上早藏好偷偷放入痰盂中的小小蚧蟆,當然就藥到病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