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盡管張勳混得地位不低,但始終隻是一個鄉下的土佬,對鄉親施恩,既是富貴還鄉的另一種表現形式,也是照顧鄉裏的一種古老習俗。一個外國記者采訪過他,回來說,張勳絕不是一個政治家,倒更像一條凶猛的看家狗。的確,張勳就是這樣的一條愚忠的狗,忠於清室是愚忠,重視鄉誼是愚善,所有的感情投放,都有一個文化習俗劃定的對象,走到哪裏,爬得多高,都難以改變。也正因為張勳的“愚”,兵微將寡的他才成了督軍團的盟主,自己還以為是眾望所歸,被大夥“忽悠”得一頭紮進了北京,為段祺瑞趕走黎元洪火中取栗還不自知,以為可以借機實現自己的理想,恢複大清江山,他做“中興”第一人;待到全國一致聲討,段祺瑞組織“討逆軍”打回來,才氣得直跳腳,不僅丟了作為命根子的軍隊,還落了個複辟的惡名。
這樣的張勳,在江西人那裏,在奉新縣,當然有人緣,即使他後來身敗名裂,還是有人念他的好。不過,這樣的人緣,我們在江蘇北部的張勳駐地,卻找不到。顯然,張大帥的鄉情是有代價的,而這個代價是由徐州和海州一帶老百姓來支付的。
前頭捉了張輝瓚
張輝瓚在軍閥時代,不算是大人物,他的出名,主要由於他是國民黨對中央蘇區第一次大規模“圍剿”的前敵總指揮,而且一敗塗地,受過毛澤東詩詞的“表彰”。清末湘軍興起以來,湖南出將軍,但戰事也多,外麵的人打還不夠,自己關起門來打。北洋時期,就數湖南軍閥的派係多,有趙(恒惕)派、程(潛)派和譚(延闓)派,後來趙派中又分裂出唐(生智)派,湘西還自成一個係統,誰也不理。張輝瓚就屬於勢力最弱的譚派的一個小小的師長。那個年月,軍長、師長、司令遍地都是,有兩支槍就可以充司令,一支手槍自己拿,另一支長槍衛兵扛。譚派在湖南,多數時候在野,甚至四下流浪,寄人籬下,所以,這種師長能有多少軍隊,天才知道。當然,張輝瓚還比較幸運,由於主公譚延闓站隊正確,選擇了國民黨,在國民黨內又選擇了蔣介石,所以,在協助蔣介石打敗了政敵唐生智之後,譚派居然在湖南當家做主了,雖然此時譚延闓已經將軍隊交給了部下魯滌平。
在譚延闓短暫的主政湖南期間,論功行賞,張輝瓚曾做過一任湖南的警察廳長。說起來,張輝瓚也算是個讀書人,日本士官學校的畢業生,向有儒將之名,所以,在警察廳長任上,很是出了一回風頭。據說有次設計抓了一個很傷風化,卻又在政界很有靠山的老鴇,將其就地正法,還附了一篇駢四儷六的判決書,很是讓遺老遺少們興奮了一陣子。在跟魯滌平之後,對付打算跟蔣介石叫板的唐生智,抄後路,也抄得不錯,害得唐生智兵馬未動,就已經四分五裂崩潰了。
不過,此公跟紅軍打仗卻運氣很差,第一仗就被殲滅(師部並兩個旅),自己做了俘虜。幸好由他小舅子朱耀華率領的一個旅,見機得早,開溜及時,不然後來為他修墳的人都沒有了。被俘之後,據紅軍的叛將龔楚說,張被帶到了朱德那裏,朱德表示要辦一個紅軍學校,讓張來做教授。張輝瓚還見到了同鄉毛澤東,張口便稱潤之先生,彼此還敘了舊,他們原在大革命時期的廣州相識,毛還到湘軍做過演講。張輝瓚表示,可以給紅軍捐獻藥品和彈藥。據郭化若回憶,毛澤東當時顯然沒有要殺張輝瓚的意思,雙方談得還不錯,而且張的利用價值還挺大,至少對紅軍的裝備改善會有幫助。可是,毛澤東見過之後,不知怎的,張輝瓚就被拉去開公審大會了,會後,張輝瓚的頭被割了下來,放在一塊木板上,順贛江放了下去。這顆頭,後來被葬在嶽麓山,蔣介石送了一副“嗚呼石侯魂兮歸來(張輝瓚字石侯)”的挽聯。墳就安在跟黃興和蔡鍔的墳很近的地方,規模也差不多,當然,這墳,現在的人們是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