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為何有三弄(5)
而這個陳後主在歡歌歲月時於南京的後宮裏所寫的那曲《玉樹後庭花》被稱為了“亡國之音”:“麗宇芳林對高閣,新裝豔質本傾城;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後庭;花開花落不長久,落紅滿地歸寂中!”這曲經曆了無數朝代的變幻,依然被那秦淮的商女時時歌唱,所以要讓那隔江聽到的杜牧感歎:“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而當這隋平陳後,為了掃除金陵的王氣,於是將“建康城邑,並平蕩耕墾”。唐代也繼續延續隋朝的方式,於是金陵硬生生被覬覦它的長安逼成了一個“昔日之通都,今日之小邑”。英雄都成了灰,隻剩下朱檻滿明月,美人歌落梅。
等到那詩人在唐朝的土地上如百花齊放時,這南京城的悲劇成了他們的淺斟低吟的詩句。
那李白站在這土地上的時候一歎再歎而成詩:“六代興亡國,三杯為爾歌。苑方秦地少,山似洛陽多。古殿吳花草,深宮晉綺羅。並隨人事滅,東逝與滄波。”
分別的時候不舍友人亦不舍這金陵的酒肆而留別:“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喚客嚐。金陵子弟來相送,欲行不行各盡觴。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
那顧況的詩裏看見的是人世俯仰已千年的風景:“東晉王家在此溪,南朝樹色隔窗低。碑沈字滅昔人遠,穀鳥猶向寒花啼。”
而韋莊見這昔日繁華的南京台城已是“萬戶千門成野草”而感慨成悲:“無情最是台城柳,依舊煙籠十裏堤。”
南京在唐朝詩人的感慨中過去了,在流水落花般的五代十國中迎來又一個詩人傾城的悲劇。
——那南唐的後主李煜在自己的末世狂歡中再次為南京製造了又一出千古風流的傳奇。
那年,他在南京城裏寫著一首又一首傾城之詩。那時,他詩裏南京城的風光如夢境:
晚妝初了明肌雪,春殿嬪娥魚貫列。
笙簫吹斷水雲間,重按霓裳歌遍徹。
臨春誰更飄香屑?醉拍闌幹情味切。
歸時休照燭光紅,待踏馬蹄清夜月。
而當有一天,趙匡胤的軍隊渡過了長江,將南京城包圍。而李煜依然在城裏填著詞,隻來得及填半闋,城就傾塌了。於是那傾國之時填的《臨江仙》成了傾城的經典:
櫻桃落盡春歸去,蝶翻輕粉雙飛。
子規啼月小樓西。
玉鉤羅幕,惆悵暮煙垂。
別巷寂寥人散後,望殘煙草低迷。
爐香閑嫋鳳凰兒。
空持羅帶,回首恨依依。
那時的詩裏,他隻想著自己小小愛情的快樂,而傾國之後的詩歎盡了人世的悲歡:
《破陣子》——“四十年來家國,三千裏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幹戈?一旦歸為臣虜,沉腰潘鬢銷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
呆在開封回望“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的南京隻能寫詩做相思:“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憑闌,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風水流轉,幾百年後,那南宋高宗趙構倉皇逃離開封,於1127年即位於南京,在這座他的祖先傾翻的城池裏獲得一絲喘息的機會而讓自己大宋的血脈得以殘存後,一直到1138年才遷都臨安杭州,而錯把杭州做汴州地延續了兩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