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村半夜聞吼聲何人按劍燈熒熒1(1 / 1)

前村半夜聞吼聲,何人按劍燈熒熒(1)

前村半夜聞吼聲,何人按劍燈熒熒

——《廣陵散》

天下無義劍,中原多瘡痍。

哀哀陸大夫,正直神反欺。

子路已成血,嵇康今尚嗤。

為君每一慟,如劍在四肢。

折羽不複飛,逝水不複歸。

直鬆摧高柯,弱蔓將何依。

朝為春日歡,夕為秋日悲。

淚下無尺寸,紛紛天雨絲。

積怨成疾疹,積恨成狂癡。

怨草豈有邊,恨水豈有涯。

怨恨馳我心,茫茫日何之。

——孟郊《亂離》

人的皮膚之厚,大概不到半分,鮮紅的熱血,就循著那後麵,在比密密層層地爬在牆壁上的槐蠶更其密的血管裏奔流,散出溫熱。於是各以這溫熱互相蠱惑,煽動,牽引,拚命希求偎倚,接吻,擁抱,以得生命的沉酣的大歡喜。

但倘若用一柄尖銳的利刃,隻一擊,穿透這桃紅色的,菲薄的皮膚,將見那鮮紅的熱血激箭似的以所有溫熱直接灌溉殺戮者;其次,則給以冰冷的呼吸,示以淡白的嘴唇,使之人性茫然,得到生命的飛揚的極致的大歡喜;而其自身,則永遠沉浸於生命的飛揚的極致的大歡喜中。

這樣,所以,有他們倆裸著全身,捏著利刃,對立於廣漠的曠野之上。

他們倆將要擁抱,將要殺戮……

——魯迅《野草集?複仇》

音樂才剛開始,我立馬就被殺過來的劍光嚇一跳,就好比,與人約好比武的我,尚未來得及把手按在劍上,對方早已把劍逼到我眼底,劍氣閃耀間截斷我眸前一寸的眼光,向星空射冕,臨劍刹那眼前一黑的我頓時失去了再戰的氣魄。

未行劍先輸。

我笑了,用雙指夾劍,擰過鼻前的劍尖折成卷草,說,我不是行武之人,隻是一個陌上緩緩看花客,而已。

此《廣陵散》琴曲殺氣極重,滿曲唯見劍光飛射。

沒有對手,英雄依然用月光磨劍。

而我早棄劍退出場外,看英雄的一場劍器行,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而我等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懷無劍之草心看有劍之武曲,享受那劍風卷狂雲般掠過草尖的酣暢,讓一草莽之心也懷起一胸急風驟雨的狂想。

而那琴師的手指一指一指狠狠削過琴弦,讓我的耳朵竟聽出了血痕。

沒見過一首曲,可以這樣咬牙切齒的狠。

我惶惶不安,抬頭看這嘯月之狼,我看到了他十年遮天避日的仇恨。

——這首曲,專為那個刺殺仇家成功後“自皮麵抉眼,自屠出腸,遂以死”的聶政而作。

蔡邕在其《琴操》之中,曾對這首曲做了說明。隻是,蔡邕把《史記》裏對英雄的記載改得有一些些不一樣,大約想要讓這英雄為義而無反顧的行為更天經地義一些:

“聶政刺韓王”者,聶政之所作也。政父為韓王治劍,過期不成,王殺之,時政未生。及壯,問其母曰:“父何在?”母告之。

政欲殺韓王,乃學塗入王宮,拔劍刺王,不得,逾城而出。

去入太山,遇仙人,學鼓琴,漆身為厲,吞炭變其音。

七年而琴成,欲入韓,道逢其妻,從置櫛,對妻而笑,妻對之泣下。

政曰:“夫人何故泣?”妻曰:“吾夫聶政出遊,七年不歸,吾嚐夢想思見之。君對妾笑,齒似政齒,故悲而泣。”政曰:“天下人齒,盡政若耳,胡為泣乎?”

即別去,複入山中,仰天歎曰:“嗟乎!變容易聲,欲為父報仇,而為妻所知,父仇當何時報複?”援石擊落其齒,留山中三年習操,持入韓國,人莫知政。

政鼓琴闕下,觀者成行,馬牛止聽,以聞韓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