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館。
“小娘子，又來找楊公子哪？”煙館大爺見孟窈推門進來，吐了口煙，笑眯眯地說道。
孟窈朝大爺扯了扯嘴角，徑直往裏走。
煙霧繚繞，男男女女橫七豎八地倒在木榻上，嘴裏叼著煙槍，麵色焦黃，骨瘦如柴。
孟窈掩著口鼻，四處尋找，終於在靠裏的一張榻上看到了自己的丈夫。
楊時安穿著件已經洗得發白的灰色大褂，旁邊放著壺濁酒，看見孟窈，他眯著眼，咧開一嘴黃牙，朝她吐了口煙。
孟窈嗆了幾聲，往旁邊避了避，看著麵前人模鬼樣的丈夫，她屈下腰，壓低了聲音：“時安，你跟我回家，咱不抽了，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楊時安把煙槍從嘴裏拿出來，撐著坐起身來，一張原本清俊的臉此時隻看得見凸出的骨頭。
他怔怔地看了孟窈一會兒，然後突然舉起煙槍，往孟窈的頭上砸去，邊砸邊罵著：“臭娘們兒，你也配管老子？就該把你打死……”
孟窈捂著頭躲，他就往她手上打。
所有人都隻是沉默著看著這殘忍的一幕，習以為常，沒有人上前幫忙。
“時安，時安……”孟窈去抓他的衣角，“不抽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楊時安一臉厭惡地甩開她顫抖的手，把酒壺丟在她腳下，重新叼起煙槍：“去給老子再打壺酒來，順便把前些日子我賒在酒鋪的賬給結了，老子知道今天是你領錢的日子。”
孟窈低頭看著那個落在腳邊的酒壺，眼淚混雜著額上傷口的血，一滴一滴砸在水泥地上。
“還不快滾？”榻上的楊時安一腳踹在她肩上，“還想挨打嗎？”
孟窈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拿著酒壺往煙館外跑。
“哎唷，孟娘子這是又被打了……”
“孟娘子也是慘得很哪，幾年前誰不說她高攀了戶好人家？可誰曾想成婚還不到一年，楊家就沒落了，這楊四爺瘋了，書也不念了，成天不是煙就是酒的……還打人呢！”
孟窈一瘸一拐地走在去酒鋪的路上，耳邊是買菜歸家的婦女們的閑話。她解下發繩，抓了抓亂糟糟的長發，盡量擋住額前可怖的傷口。
身上的水綠色長裙也髒得不像樣，裙擺上全是煙灰，袖口上也粘著泥，手背高高腫起，劇烈的疼痛感隨著她提著酒壺的動作，一陣一陣襲來。
孟窈覺得自己現在一定狼狽極了。
忽然，停靠在路邊的一輛黑色別克的車門打開，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掌伸出，攥住她的腕子，把她往車裏一帶，另一隻手托住她坐不穩的身子，然後，車門被人從外麵關上，落鎖。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身旁的人先開了口。
“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傅承聿看著她，沉著聲問。
孟窈認出他的聲音，她不看他，也不答話，伸出另一隻沒有被他抓著的手去掰門把手。
傅承聿握著她的腕子，卻未使力：“門鎖了，你打不開的。”
孟窈動作一頓，然後沉默著收回手，虛握了拳，放在膝上。
“是誰打的你？”傅承聿強壓著心中翻湧著的怒火，看著她的側臉，啞著聲音又問了一次。
他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可能溫柔，他不忍心凶她半句，哪怕是因為別人。
“不用你管。”孟窈掙開他的手。
傅承聿抬了手，撫上她的下顎，用了點力一帶，將她的臉扭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