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牛牛把山英他們領到城東南角的一個荊棘雜草叢中的荒涼亂葬灘，窮人和無主死人聚集的大荒灘，遠遠望去，在東南城牆角的一個柏林中隱著一座破廟。這裏離鬧市區和居民區都很遠，又因是亂葬灘，很少有人到這裏來，因此，這荒涼恐怖的亂葬灘，就成了人們不涉足的地方，被城市遺忘的地方，除此以外還是皇狗子們從不知曉、沒有印象的地方，在荒灘上高聲大呼也沒人能聽見。
城市裏的人，最需要的是和平、安全和維持生活過日子。所以，決定人們命運的玉皇大帝的廟，決定人們生死的閻君廟，保護人們不遭禍殃的南海菩薩廟和送財送福的財神爺廟，都被修建得華麗壯觀，對各類神像雕塑得栩栩如生，欲言若語，來往布施燒香的善男信女絡繹不絕，香火繚繞、神燈長明。
可迷信的男男女女，都偏偏崇敬根本不存在，從不給人一分錢、一根線、一粒穀的財神、玉皇！不知道土地才是人類的母親。人們的吃、住、衣、行，都來自土地，這位無言的偉大的母親！因此，幾乎各地的土地廟都衰敗頹落，連過年賣的神畫貼、土地畫也小得可憐，不過像巴掌大的一塊！ 二
牛牛領著山英他們踏過荊棘叢生的荒灘，走到破敗頹落的土地廟前。
廟前站著一男一女兩個討吃娃。男孩穿的破褲已成條條縷縷狀，隻圍著腰，赤膊的上身滿是汙灰，頭發像初春草棵直豎，兩顆大眼珠炯炯有神。
山英擦著他鼻角的汙灰問：“你叫啥？咋跑城裏來討飯吃？家裏人呢？”
男孩說：“我叫二炮，爹當八路去打鬼子，鬼子把房子燒了，把娘抓到炮樓，我跑到城裏討飯吃。”
女孩插話說：“二炮膽兒可大啦！他娘被鬼子抓到炮樓後，氣得他夜裏往炮樓投石頭，弄得鬼子不能安靜，瘋打槍，白天到山上捉拿他，他才跑到城裏來討吃。”
山英聽了讚揚地說：“好！這才是爹娘的好孩子，有骨氣！”接著轉向小女孩：“小妹妹，你叫啥呢？你咋也離開爹娘啦？！”
女孩說：“我叫雪花，爺爺欠著狗地主的‘屎殼郎滾蛋債’，他們把娘綁去做他們仆婦還債，娘累病不能幹活了，又逼我去當丫頭還債。我受不了地主太太媳婦們的打罵，偷跑了幾次才跑脫那狗窩，跑到這破廟躲起來，我好長日子不敢出去討飯，怕被狗地主的狗腿子碰見抓走，是二炮哥哥討來讓我吃的。”
雪花把山英領到神像前的供桌前，指著供桌上擺著的破碗、葫蘆瓢、罐頭桶、竹桶：“這就是二炮哥討來的吃食。”
山英撥著黃瓜頭，發黴的黏塊，腐臭的爛肉，刺鼻的味道反胃欲嘔！
山英苦皺著眉問：“這都是討來的飯？”聞著都想嘔，咋咽啊？山英看著飯想著。
二炮說：“就這些破飯也沒處討。這些是從飯攤的泔水桶，財主家的豬槽、狗盆裏偷偷撿撈來的！為這不知挨了多少打罵欺侮！”二炮氣憤憤地說著。
山英聽著二炮、雪花說著討飯的痛苦情況，看著腐臭欲嘔、豬狗剩下的豬狗食，憤然喊著：“鬼子、漢奸、狗地主，把我們害苦啦！我們要立誓幫八路軍大伯、叔叔們打走日本鬼子，消滅掉狗財主！”
二炮緊緊攥著拳頭：“為被害的爹娘叔嬸們報仇！”
山英看著幾個碗瓢問：“就你倆，為啥盛這麼多碗、瓢、桶？”
雪花說：“可不是隻俺倆，裏麵草窩裏還躺著幾個病的、被狗咬傷的兄弟們，等著吃這些討來的飯呢！”
山英意外地問：“是嗎？”
雪花端起破碗往裏走，山英他們跟進去。雪花把竹桶破碗端給兩個靠牆的孩子，又端來破瓢蹲下，一勺勺喂著躺在草窩裏重病的孩子。這些豬狗剩食雖然聞著難以下咽，但他們還是咀嚼著吃下去。
喂畢，雪花給他擦了擦嘴，他眼裏滾動著淚花說：“雪花姐姐是這個破廟的大姐姐，要不是她和炮哥的搶救，我早被餓狗撕吃啦！我是被二炮哥、雪花姐從狗嘴裏搶救出來的！”說著哭泣不已。
山英聽著用眼神詢問二炮和雪花事情的緣由。
雪花說：“那天剛明，我聽見狗亂叫，跑出去一看，見一條餓狗咬著他，他有氣無力地掙紮著，我叫起二炮哥用棍、石頭打著餓狗，才把他從餓狗嘴裏救出來。”
山英感歎道：“這個世界上就是‘官整民，富害貧，隻有窮人幫窮人！’我們的華風老師說‘天下窮人是一家！’二炮、雪花做得好！我們都是受害無家、無爹娘照顧的流浪兒，我們要相互關照，大家擰成一股勁，設法活下去，活得壯壯實實，學點本事，好配合八路軍叔叔們打鬼子！”
稍停了一會兒，她像發誓一樣地說：“我們再不能吃這傷身害人的豬狗食啦！我們要想法吃壯身的新鮮幹淨飯！”
二炮聽了高興地說：“早就想吃一頓幹淨新鮮飯，可地富老板們誰肯給咱們一口新鮮飯？他們就是喂狗，也不會給咱吃！”雪花說：“熱騰騰的新饃饃饞得人流口水，嚼舌頭，多想買個解解饞啊！可咱沒一文錢！哪有錢頓頓吃新鮮幹淨飯？！那不是小鳥做夢，飛到天上去啄星星嗎？！”
山英有信心地說：“餓死不再吃財主們的臭飯！找事幹掙錢吃新飯！”
石頭說：“找事幹掙錢？咱這孩子娃娃能找個啥事幹？誰會叫咱幹？沒事幹，咋能掙錢買新飯？”
山英說：“不怕沒人用咱，財主們就是用咱，咱也不給財主們幹！窮娃要有窮骨頭、窮誌氣！餓死不給財主幹！咱們要自己幹！”
山猴說：“咱自己幹？！”
山英說：“對，咱自己幹！”
石頭說：“咱自己能幹啥？！”
山英說：“石頭，我的好石頭啊！你咋忘了我們身上都帶著武功啊？”
山猴高興地縱身在供桌上仿照孫悟空，玩了個雄鷹展翅後說：“對，山英的點子太好了—靠自己的本事—大街賣藝！掙錢吃好飯！”
山英笑道：“還是山猴機靈，一點就通！明天上午在大街賣藝，明天中午就能吃新鮮飯！”
二炮、雪花拍著手說：“好，好極啦！俺倆也跟著學！學會武藝也能掙錢吃好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