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茹隨孫權進孫尚香住的屋子。
孫尚香著一襲素衣坐在窗前,神色憔悴,雙眼無神的看著窗外。
她聽到孫茹進屋,隻繼續看著窗外,淡淡道:“你來晚了。”
見到這樣的孫尚香,孫茹想起當年那個活的似一團火的姑姑,心中悲痛難忍。
她哽咽道:“姑姑,逝者已逝,活著的人還得顧著當下。”
孫尚香扭頭看著孫茹,冷笑一聲:“你明知他病情嚴重,卻未勸住他,你亦是阿兄的幫凶!”
聞言,孫茹回道:“若能親自取回荊州,子明叔不會在乎其他。”
孫茹懂呂蒙的執念,從周瑜去逝,東吳被迫借出南郡的那一天起,他便一直謀劃著讓南郡回到東吳。
呂蒙曾對孫茹說:“那是大都督用命換來的城池,哪怕陪上我的命,亦在所不惜。”
憶起往昔,孫茹隻覺得心口悶得難受,但她仍然平靜的勸說道:“姑姑知子明叔生前最關心你,為何還要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你難道不怕他在天有靈難過嗎?”
孫尚香聞言,眼淚滑出眼眶,她知道他關心她,但她一直未作回應,這便是她此刻最大的痛。
她看著孫權,顫抖著唇開口:“這一切是為了什麼?你們所謂的大局就是看著親近的人一個個在麵前離去嗎?”
孫權聽孫尚香質問,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什麼,卻終歸沒有解釋。
孫尚香接著道:“若在意的人都不能護住,顧全了大局又有何意義?”
孫茹沉聲回道:“我知道為孫氏基業付出的人已經太多,但這並非是叔父所願。”
孫尚香擦掉眼淚,然後嘲諷的看著孫權:“阿兄所謂為父兄基業,其實是為了實現自己的野心罷了!”
孫權聞之,迅速閉上自己的眼睛,不讓他們看到他眼中的痛。
孫茹忙打斷道:“姑姑不可胡言!”
孫尚香淒美一笑,眼淚再次滑落:“胡言?他敢對天起誓,他對義兄(周瑜)、對子明沒有任何愧疚?”
提到周瑜,孫茹猛的回頭去看孫權,她以為孫權會暴怒,但他沒有。
孫權閉著眼平複情緒,再次睜眼,隻剩下平靜。
他看著孫尚香道道:“你可以說孤對不住兄長,對不住你,但那二人,孤問心無愧。”
孫尚香“哈哈哈”笑了起來,邊笑邊哭道:“問心無愧嗎?你就是在為自己的野心找借口。”
孫茹能理解孫尚香因呂蒙去逝一時難以接受,所以情緒不穩定。
但她無法讚同孫尚香這樣一次次往孫權胸口上紮刀子的做法。
她怒道:“這世上所有人皆可懷疑叔父,唯我孫家的人不可以!”
孫尚香聞言,看著孫茹嘲諷一笑:“你真是愈發像阿兄了,此番陸伯言亦立了大功,倘若有一天阿兄對他亦起了疑心,你便能理解我今日之怒為何。”
孫茹聞之,心中一震,愣愣的看著孫尚香說不出話來。
孫尚香轉過身坐回窗前,淡淡道:“我累了,二位慢走不送。”
孫權見狀,無力道:“你若執意認為孤有錯,那便隨你吧。”
孫茹看著孫尚香道:“若姑姑覺得心中懷著仇恨更有活下去的信念,那便隨你罷。”
說到此,孫茹雙手一揖:“還請姑姑珍重。”
孫尚香沒有回頭看他們。
孫權和孫茹出了孫尚香的房間,一前一後信步走在回廊上,這時天上又飄起了蒙蒙細雨,深冬的雨帶來了陣陣寒意。
孫權沉聲道:“阿茹信孤嗎?”
孫茹回:“我信!”
孫權停下腳步看著孫茹:“為何?”
孫茹擦了眼淚,回:“因為子明叔不是出自世家。”
孫權聞之,臉上既震驚又激動,他看著孫茹沒有說話。
孫茹接著道:“張遼的名字因一場戰役響徹江東,我卻更在意您當年為淩統擦眼淚時心中有多痛。”
當年孫權攻打合肥,差點被張遼俘虜,淩統為救孫權脫險,犧牲了所有一起出戰的隊友。
淩統在水底一直憋著氣遊過江後,跪在孫權麵前為隊友悲痛大哭。
那時候,孫權蹲下身為淩統擦眼淚,心中既為犧牲的兵將難過,又為自己劫後餘生惶恐。
東吳不同於曹魏和蜀漢,東吳是兵馬部曲製度,不是所有的兵馬都歸孫氏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