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之中,朱見深沒有脫龍袍,仍端正的坐在龍椅上,好似一尊雕像。
朱祐樘也沒離開。
他們都在等。
等審問楊道煥的結果出來。
可是,他們還沒等到劉敷呈送的供詞,先等到了兵部的題本。
原來朱見深下旨兵部,讓它會英國公張懋等公侯,推舉出新的提督十二團練營的人。
“陛下,兵部會勳臣推平江伯陳銳、逐安伯陳韶、伏羗伯毛銳和左都督範瑾四人提督十二團練營。”
司禮監的覃昌一邊捧著兵部的覆奏,一邊小聲的奏報。
“嗯?京營總兵托付甚重,不能這樣的輕率。”朱見深在心裏計算著,開口道:“著兵部重新會推!”
“遵旨!”覃昌躬身,緩緩地退下。
朱見深在心裏暗罵,兵部真是一點都不懂事。餘子俊怎麼連這麼點領悟都沒有,居然推出這麼幾塊拙料。
正想著,一個太監捧著劉敷呈送的供詞及審問結果,進來了。
殿內眾人的目光,一下被厚厚一疊的奏疏所吸引。
朱見深讓韋興當眾念出。
韋興展開奏疏,看著上麵的審查結果,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是該喜還是該愁。
君命不可違,他隻得當眾念出,安西侯楊道煥三十條大罪。
其一,豢養兩萬家丁,心懷異誌。
其二,在軍中任人唯親,排除異己。
其三,私德有虧,固原、平陽府等地庫存物資,下落不明。
其四,誹謗聖上,居功自傲。
其五,貪財,個人家私富可敵國。
…………
其二十九,私造火器,有違祖製。
其三十,主張款和,有暗通北虜之嫌。
三十條罪狀,條條都是死罪。
尤其是最後兩條,坐實了他私募軍士,圖謀不軌,外結北虜的造反形象。
這可不是殺楊道煥一個人能了事,至少得殺全家,乃至全族!
“罪狀已經列出,供詞在哪裏?”
等韋興念完,朱見深說道,“朕要看看楊道煥怎麼說。”
韋興把劉敷和朱驥簽字的供詞,雙手捧著,呈送到禦案。
朱見深戴上眼鏡,非常仔細看了一遍,條條罪狀,似乎都有情有可原之處。而且人證齊全,都可以作證,並非他有心為之。
“太子,你好好看一看這份供詞。”朱見深說著,讓韋興把桌上的供詞轉交給朱祐樘。
朱祐樘起身,接過供詞,也仔細看了一遍。
“對於這份供詞,有什麼看法?”朱見深一臉溫和,“說出來讓朕聽聽。”
“回父皇,按照供詞楊道煥似乎是無辜的,但這些背後,都有他順勢而為的妙棋。”
朱祐樘認真的分析道,“即便不是出於本心,也不會抗拒。是一個很靈活、有手腕的人。”
“你是想保他?”朱見深一眼看穿兒子的心思。
朱祐樘沒有遲疑,直接回答:“是。”
他以為,這樣回答可能會觸怒皇帝,但想到自己即將接手一個滿是荊棘的大朝,需要楊道煥這樣的好手協助,也就大著膽子作保,應該能保住吧。
朱見深起身,在梁芳的攙扶下,走下了台階。
來到兒子的麵前,朱見深道:“你這樣想,不能說有錯。但也不能算對,你是未來的君,他是臣子。君施恩,一定要讓臣子看見,而不是這樣默默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