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哥們兒的單位進行改革,有職位不保之虞,憂心忡忡。問起他可能的去向,答:“正在運作!”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運作”的含義,也就是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做工作,以便謀得個不錯的差事。事隔多年,又見到這個哥們兒,忍不住問起他當年“運作”的套路。哥們兒也倒是坦誠,一五一十地說了經過,核心就是影響那些管“烏紗帽兒”的官兒,具體情節相當複雜。最後慨歎:“我自己覺得特沒勁!”運作,本來是企業管理的概念,後來被運用到許多方麵,甚至成了“走後門兒”的替代詞彙,說起來顯得堂而皇之。這樣,運作就有了兩層含義:一是運作正當的事情,按照公開的渠道、遵守公開的規則,達到的目的是明擺著的,用不著遮遮掩掩;二是運作不正當的事情,至少在很多人看來是不正當的,所以要按照潛規則在私下活動,以求實現個人的願望,不可對人言。
自古以來,做官如同登堂入室,成為很多人追逐的目標。唐朝以來,科舉取士或接受皇封,均屬“正道”。科考舞弊、攀龍附鳳、盜名欺世等,則屬於“邪道”,也大有人走。清朝末期,官風日下。從許多記載中可以看到,謀官買官大行其道。其實,何止清末?賣官鬻爵,投機鑽營,曆代官場都是如此,從來都是司空見慣的。新中國成立後,刷新吏治,官風世風有根本改變,但封建遺風並未絕跡,沉渣偶泛也不足為怪。通常情況下,以組織的名義進行的運作,走的是所謂的“正當渠道”,從“前門”進,也從“前門”出。即使有人偷運了自己的貨色,隻要經過了“前門”,似乎就接受了洗禮,當官或辦事就變得“正當”了,因此不怕別人說三道四。假如“正道”不通、“前門”難進,想當官或想辦事就遭遇了障礙,於是就有人想走“後門兒”,通過“邪道兒”來登當入室。
想當官的人很多,想辦事的人更多,肯定做不到各如所願、人人滿意。因為,官位畢竟不多,辦事則需要合乎標準,能當上官的人總是少數,要辦成事情就要合理合法,有時還得合情。不能說走“正道”就是絕對公平的,按“正道”辦事也做不到絕對的公平。但是,走“正道”肯定比走“邪道”更公平,按“正道”辦事肯定比按“邪道”辦事更公平,這一點恐怕是毫無疑問的。不管是當官兒,還是辦事兒,本來走正道是走不通的事情,經過一番“運作”最後就“通”了!這就意味著不該當官兒的當了官兒、不該辦成的事兒辦成了。如果這樣的話,還有什麼公平和正義可言呢?假如讓“邪道”暢通,允許很多走“邪道”的人登堂入室,勢必喚醒人們的邪心,從而催盛社會的邪風!假如好人得不到好報,假如辦好事比辦壞事更難上加難,還有誰會願意去做好人、辦好事呢?
時下“邪道”上的運作,為的是走“後門兒”。不管最後是從“前門”出來,還是從“後門”出來,都是以破壞公平和正義為代價的。無論是運作當官兒,還是運作辦事兒,“運作”不僅是過程,而且通過一個係統,中間存在著若幹環節,分別由不同的掮客操作,驅動的力量則來自於利益或感情,實際上是一個複雜的權力尋租過程。比如,一個人想當官兒,又不具備與其他人平等競爭的條件,通過正常的途徑競爭肯定沒戲。隻有當那些參與決定“由誰當官兒”的人們失去客觀公正的時候,想當官兒的人才可能如願以償。可能使人失去客觀和公正的情況,至少有兩種:一是認識上出現了不自覺的失誤,從而形成了錯誤的判斷;二是受到了情感或利益的誘惑,因此放棄了客觀和公正的原則。“運作”的直接目的就是要使參與決策的人失去客觀和公正,並有利於特定的人。
在民主決策體製下,任何環節失去公平和公正,都可能對用人或辦事產生決定性的影響。比如用人,通常要經過培養考察、考核測評、討論研究等環節,“運作”其中的任何一個環節,都可能影響最終的決定。因為,最後的決策是以程序中其他環節所采集的信息為依據的,而其他環節之間通常又是環環相扣、相互印證的,每個環節都是由具體的人來運作的。如果運作的人被“運作”了,就可能失去客觀和公正,提供錯誤的信息,從而左右下一個環節,乃至最後的決策。在專製決策的體製下,決策權力集中在權力鏈條的最後環節或最高層次,用人或做事的決定權操在少數人手裏,甚至由一個人說了算。這種情況下,要想當官兒或做事兒,“運作”的目標會變得簡單,隻要搞定那少數人就行了,有時隻需要搞定那個“最高首長”,一切“運作”環節都是為達到這個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