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究起來,家奴奉友俊的死,和洪成玉這一夥人有著直接的幹係。
他在長安城被這夥渾身帶著斑斑血跡的不速之客挾持後,便乖乖地遵照對方的吩咐,為他們租賃來了一駕中型馬車。
一個趕來的神色惶急的少女,“嚓啷”一聲,熟練收劍入鞘,在匆匆瞥了他一眼之後,一拂衣袖,便迅速彎腰鑽了進去。
感覺得出,少女頗警惕,明顯不太信任他。
她身著紅色舞裙,但英姿颯爽,氣度非凡,望上去絕無半點風塵之色。
隻是紅裙外麵還很不協調地罩了一件黑色披風。使得整個畫麵,相當怪異。
隨之恭敬上車的,還有一個昂藏威猛的中年男子,使刀,也恐嚇似的瞪了他一眼,使奉友俊心裏愈加一緊。
看樣子,二人無疑是主仆的關係。
此人正是折衝都尉薛至。
其餘手持武器的幾人,在簡短交頭接耳後,則瞬間作鳥獸散了,如一滴水,彙入了長安城的人海裏。
隱約中,他還聽見了眾人約定,稍後將在某某地會合。
然後,薛至又不動聲色地撩起窗簾,僅“賞”了奉友俊一個冷傲如霜的眼神,怕死的家奴便心領神會,隻得哆嗦著,為這一男一女當起了馬車夫。
“骨碌碌……”
在一路出示嚴苛的過所後,三人便才安穩無虞地駛離了長安城。
奉友俊握著韁繩的手心全是汗,額頭、後背也都是滲出來的細密汗粒。
對方若再凶巴巴地嗬斥他幾句的話,他可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嚇出尿來。
饒他再蠢鈍,也暗暗咂摸出這夥人的不對勁兒來了。
光天化日,個個手持兵器,有的還蒙麵,有的還衣袂染血……
而且,任誰都比他還眼神飄忽,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
這不是賊人,又是什麼?
年輕的家奴幾度都想跳車逃走,但他又實在不敢,怕歹人們也跟著跳下車,追上來,一刀把他結果在地。
他更想在人多的地方不管不顧,扯嗓呼救,但他也不敢,怕嚷完之後,心口位置立刻就冒出來一截滴血的紅刀子。
他還想帶他們繞圈子,或者直接兜去縣衙報官得了……可他,就更加不敢了。
這一切,都隻能停留在他的腦海裏罷了。
就像他以往無數次幻想過的那樣:
自己是個飛簷走壁、無所不能的俠客,自己是個富甲一方、揮金如土的豪紳,自己是個手握千軍萬馬、犁庭掃閭的將軍……
他甚至還大逆不道地幻想過,自己是個開國皇帝,連國號這些他都偷偷擬好了。
“切,反正在心裏想想又不犯法,誰會知道呢。”
家奴奉友俊,便是這樣一個前怕狼後怕虎、畏葸不前、耽於幻想的可憐人兒。
……
當三人到達鹹陽城郊的時候,陸陸續續地,開始從四麵八方出現了零零散散的壯漢。
他們從天上、地下、樹上、河裏……各種意想不到的地方冒了出來。如神出鬼沒一般。
有奉友俊不久前才見過的,而更多的,是素未謀麵的。
不到一刻鍾,這些矯健的神秘人,就彙聚成了一支不小的隊伍。
奉友俊此時才反應過來,這些人個個身手不凡,行動迅捷,紀律嚴明,絕不像是簡單的練家子,更不是什麼賊人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