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16歲的我爺爺苗廣順走三姑家,在那兒見到了美麗動人的我奶奶胡梅蘭。有點親戚瓜葛,我爺爺又是自己相中了,很快就結了婚。婚後第二年生了我父親,而後讀了兩年三民主義新學堂,接著去南鄉碼頭鎮祥茂皮貨店當了一年學徒店員。與我奶奶在一起的八年間又接連生下我大姑、二姑。
這期間,生活的疲累加上負傷,使我好賭的老爺爺苗秀霖英年早逝。
老老爺爺苗廷揚在他的兒子苗秀霖去世後的第二年秋天才去世。他留給我父親的印象是嚴厲而不慈祥的,他藏在枕頭後邊瓢頭裏的山楂和柿餅不肯拿出來給我父親吃,我父親偷吃了,他便追著要打。父親從院子裏跑到屋裏床上角落裏,老老爺爺一隻胳膊短,夠不著他了。有一次他讓父親到院子裏看看天氣,是晴天還是陰天。父親不知道什麼是晴天陰天,看了看,也說不出,便胡亂說:“晴天!”
但老老爺爺苗廷揚身為教書先生,為我父親苗得雨讀私塾的每年5塊大洋和對整個家庭的經濟支撐,功不可沒。他也是個脾氣很好的人。爺爺苗廣順10多歲時,賭博欠了債,年跟前人家都跑到家裏要。爺爺跑出去躲。老老爺爺卻沉不住氣了,和老奶奶高氏商量替爺爺還債。爺爺說:“不用你們管,再有來家要的,把他攆出去就行了,就說誰該你的找誰要去!”老爺爺苗秀霖因輸錢三次下關東,輸的錢都是東苗家胡同那個三木匠,把他弄去糊弄輸的,這種欠錢大可以不必還,老老爺爺就給還了。爺爺苗廣順說他:“現成的理卻不敢講,他來要錢,你還得向他們要兒子呢,他們把他糊弄跑了,咱家的地沒人種,他們來給種地是了!如果第一次和那個苗三木匠弄翻了臉,也不至於再三地糊弄!”
丈夫和公公相繼去世,47歲的老奶奶高秀英承擔起這個家庭的重擔。爺爺苗廣順說,老奶奶的性格有點像老高家,好和人鬥,她常說她的丈夫也就是我老爺爺苗秀霖:“說句話比塹磨還費勁!”老老爺爺苗廷揚的妻子也姓高,家譜上說,高姓是沂水縣高劉袁黃四大姓氏之一。高姓來自齊國,具有開拓精神。苗廷揚與高氏生有一子三女,三個女兒出嫁後,都是丈夫聽她們的。大女兒嫁到鄭家營,二女兒嫁到棗林莊,三女兒嫁到河對岸苗家曲後麵望仙莊王家,我爺爺印象深的是這位望仙莊的三姑。三姑出嫁時他扶著轎杆送到前河崖。三姑夫是家裏老四,叫王懷舉,對家裏的事從不過問。三姑凡事都要計較,有一次和老公公打起來了,扯著老公公的衣服說:“我皺你的破網!”老公公小名叫網兒,農村人很忌諱叫小名,這下火了,來找老老爺爺苗廷揚說:“你的閨女這麼厲害,這還了得,有點家教沒有?”老老爺爺隻是賠不是,後來批評三女兒說:“你也太無禮了,竟敢叫起你老公公小名來了。”爺爺的三姑說:“我哪知道他叫什麼名字,隻看他那大褂就和破網一樣!”老奶奶高秀英和人打架,有一次讓前街上邱匣拿著棍子,從前街一直攆到我們家。但是她的丈夫身材高大的我老爺爺苗秀霖,卻躲到外麵不管不問。
苗家莊老圍主邱懷大約死於1937年底或1938年初。他死後,他的兒子邱洞廷就把那位會抽煙看牌的二姨太趕出家門。二姨太到沂水城裏又嫁了一個小官。1941年邱洞廷在河對岸辛集當了漢奸鄉長時,這位二姨太就把他告了,弄到沂水去槍斃了。所以他兒子又死在二姨太手裏。
邱懷死了,日本鬼子也來了。邱相廷在官湖、碼頭和苗家莊內的燒鍋也都完了。
而這時邱懷的那位親堂侄子,也就是留過洋、和徐湘南、葛德甫、秦鴻均一起搞過縣農民協會的邱維周,也回來了。在南京失陷後,他帶著幾頭奶牛回到了苗家莊。然後他又把苗家莊一支參差不齊的隊伍帶出了苗家莊,最終帶進了抗日武裝。
爺爺苗廣順從1953年月6日起,直到2004年他90歲去讓之前不多久,一直都通過寫信,向父親和我們講述他在邱維周下第一次從軍以及後來的經曆,他在許多來信中這樣講述--
邱相廷的父親邱贏,兄弟四人,邱蠃是老大,就是苗家莊聚豐樣號老掌櫃的,是莊裏首富,地主兼商號,加他五個兒子算在一起,也不過300裏地,因為在南鄉做生意多,大都是燒鍋酒店,土地雖不多,錢多:所以在苗家莊有錢有名二老二邱滋及兩個兒子都無所作為,一直是窮人。老邱才即邱維周的父親。邱維周是字,大號邱袖延:大學畢業據說還到本留過洋,很好他父親邱尋七八十畝地,全是賣酒掙的。七八苗地在苗家莊就是地主聽老人們井,邱尋年輕時挑著兩個酒簍,起早貪黑地趕四場逄集,賣酒。那時冬天沂河沒有橋,早起過河把小腿肚子都凍起了疙瘩,歎氣和鄰居說:“我想給維周掙兒苗地真不容易呀!”
邱尋不識字,五個女兒,隻有邱維周這麼一個兒子、不似給兒掙了:八十畝地,還供兒7一下了大學,苗家莊的小學校,剛成立時叫洋堂,也是他創辦的,不識字也成了小學校董事。不過學校的校規章程請示縣:辦的一切全憑邱懷,邱尋隻是頂名出錢。當時苗家座的洋學堂辦的很不錯,在沂水縣農村來說,是最先辦起的洋學堂。當時縣長還來參觀過,大約在我八七歲的時候,我記得爺爺領著我說:“到洋學堂看縣宵去!”那時一個縣官到農村來是很了不起的事,所以老百姓都去看。到了學校門口我看見排了許多人,學生在前而,老百姓在話麵。不一會兒來了一乘轎子,我也沒看清縣官什麼樣,就回家了。事後聽我爺爺和鄰居說縣官個子不高,下轎子,把帽子一戴,就走進了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