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四)雲浪蜂擁(1 / 1)

傾城的第一抹陽光,透過粉紅色的窗簾,跳動著閃耀的金色,投射在紫諾的眼簾。她閃動著睫毛,睜開了亮晶晶的眼。

旁邊躺著的人,呼吸均勻,清秀的側麵,高挺的鼻梁,如此熟悉又陌生。紫諾從被單裏伸出手,先用指尖劃過他的黑發,然後,再用一個指尖劃過他的鼻梁,他的唇,他的下巴。她在心裏溫柔的笑著,這個人,太過理智,這樣,她這一輩子倒是不可能忘記了。

大約他有些癢癢,又或者他根本就沒有熟睡,他也睜開了眼,回頭慵懶的看了一眼紫諾,又在被單裏擁緊了紫諾,迷糊著聲音說:“幾點了?”

“七點。”紫諾有些五味雜陳的看著他,這個男人,的確是一晚上沒有動她,這表示對她的尊重還是對她的無感覺呢?真是既感動又搞笑。人的情緒真是琢磨不透啊。

“幹嘛這樣看著我?”他緊張的看著她:“我昨晚是不是做什麼了?”

紫諾笑:“很遺憾,你什麼都沒有做。”

阿黃也笑了:“傻瓜,愛一個人,是不舍得傷害她的。”他揉了揉紫諾如白玉般肌膚,說:“我該走了,再不走,我真的要做壞事了。”

他跳起來快速的穿衣,紫諾躺在地鋪上,含笑的看著他站在窗簾內的陽光裏完美的身形,可惜啊,這個男人或許真不可能屬於自己。

她坐起來,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收拾好了,然後,他探過頭,親吻了一下紫諾的唇,說:“我會來看你的。”

紫諾沒有說話,她內心掙紮的是:“我們,到底是什麼關係?還要不要見麵啊?”

阿黃留給她一個微笑,開門走了出去,紫諾聽到了摩托車的發動聲,然後,摩托車聲漸漸的遠去了。

紫諾等到那聲音消失不見了,獨自歎了一口氣,穿上衣服,打開門,走到了那個大大的樓台上,這裏,陽光漫泄,可是,紫諾的心裏,已經飄滿了霧霾。

阿黃,其實,你是沒有辦法和我在一起的,對嗎?那又何必來找我呢?難道,一定要到難分難舍的時候才心痛離開嗎?

她甩開這些混亂的思維,回房間收拾完,騎上了紫羅蘭去師傅的家裏。師傅的父親去世了,今天送火葬場火化。他的父親是個啞巴,紫諾還記得每次她去師傅家,那老人啊啊的對紫諾微笑著指手畫腳的模樣。可是,他忽然就腦溢血走了。

紫諾趕到的時候,火葬場的工人已經到了,用白布包好了師公,抬到擔架上,推上了車。師傅遞給紫諾一塊黑布,紫諾捆在了手臂上,隨師傅上了一輛卡車。

卡車跟隨著火葬場的車子慢慢前進著,紫諾負責向車後扔冥紙,師傅傻傻的流著淚縮著車廂的一角發愣。的確,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他還難以接受。

紫諾也沒有開口安慰他,她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廢話。她認真的一把把撒著冥紙,陽光初現的天際,忽然灰暗起來,慢慢的飄起了雨。

紫諾淒淒的想:老天每次收回一個人的時候,心裏,一定也是難過的,所以,它也會忍不住掉淚。

微風和著細雨,還有漫天飄灑的冥紙,不勝淒涼的感覺忽然充斥著這個世界,生命啊,你如此微弱!

“紫諾,你躲一下啊,別灑了,雨大了。”師娘抱著女兒在車廂一旁帶著孝布叫紫諾,可是,這敞篷卡車上,躲哪啊?紫諾搖搖頭,繼續扔著冥紙,那些紙,毫無重量的在風中飄了很遠。

到了火葬場,紫諾下了車,看到火葬場的工人把師公的擔架推下來,然後,兩個人抬著師公一把將他用力扔到了一個桌子上,那屍體硬幫幫的像石頭一樣不動。死豬肉還會晃蕩一下,可那是個人,此刻,卻象一塊從來沒有生命的石頭。

紫諾的淚流了下來,不忍再看。

火葬場,這裏,終究是人類的歸宿,這個陰氣沉沉的地獄之門!

回到廠裏之後,紫諾一直呆呆的坐在維修室沒有動,這兩天,發生了很多事,重逢,以及生離死別。

她忽然覺得,人,是多麼的渺小,微不足道,轟轟烈烈一輩子又怎樣,默默無聞一輩子又怎樣,情愛一生又怎樣,孤單一世又怎樣?都逃不開最後一焚!這世上的角色怎麼飾演,落幕的結果都一樣!

我如塵埃般來,又如塵埃般去,卷不起半點雲浪。淒淒然歲月,淒淒然流光,留不下一絲斜陽!

紫諾深歎口氣,從維修櫃裏拿出日記本,默默的寫了起來。她現在,沒有天天寫,因為一成不變的生活,沒有什麼可寫的了。想起來,她就會帶到維修室寫一點,平常,她就把日記鎖在家裏的書桌裏。

正寫得入神,她感覺有個身影罩在了她的頭上,遮去了燈光,她有些惱怒的轉過頭,卻看到了她快要忘記的那張臉:“江純,你怎麼到我車間來了?我不是要你不要到車間找我嗎?”

江純勾眼望著她,忽然說出一句:“我是你男朋友啊,我就這麼見不得人嗎?”

紫諾呆了呆,一年半的牢獄生活,這小子,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