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學問很淵博,外表看是謙謙君子,但骨子裏很好色,而且為人陰冷,非常難接近。所以,我們必須想一個接近他的辦法。隻有接近了丁默群,我們才真正有機會殺死他。”趙世傑一字一句,像是一位深諳一切的老者,吊著大家的耐性一步步地說。
“世傑,別賣關子了,快說吧,有什麼辦法接近他?”陳瞎子有點坐不住了。
“大家別忘了,丁默群當過教授,對中國古代服飾很有研究,特別喜歡收藏旗袍和古董。”趙世傑笑了下,繼續說道。
“對啊,愛收藏就必要去淘寶,他常去哪家古董店?”關萍露眼睛裏閃著希望的亮光,差點就要跳起來。
其實趙世傑做事是有計劃與安排的。他早就查到丁默群喜歡光顧南京路上一家叫久盛的典當行。難道他們還會按照上兩次那樣笨拙的計劃繼續飛蛾撲火般再一次嚐試嗎?不!這次趙世傑思索了很久,打算采用投其所好的計策步步緊逼丁默群,然後待其放鬆時伺機行刺,定能成功。為了打消狡詐的丁默群的懷疑,趙世傑此次決定把當年慈禧賞賜給奶奶的一件絕世旗袍拿出來作為誘餌。
好馬配好鞍。單純隻是一件旗袍,如果沒有美人相伴襯托,充其量隻是一件普通衣服而已。最後大家商量好,到時讓關萍露以絕世佳人的身份,加上獨一無二的絕美旗袍,相信丁默群是不會拒絕這一切的。
在一個蟬鳴聲聲的午後,刺眼的陽光穿透高聳入雲的植被撒在趙世傑房前的一盆紫色丁香花上。屋內趙世傑與關萍露相互都坐在寬敞的席夢思床上,兩個人眼睛都盯著床上的一個鑲著紅色花邊的錦繡禮盒。趙世傑小心翼翼地翻開,將盒子的蓋子放在一邊,雙手慢慢地將裏麵一件淡紅色的九鳳旗袍捧到關萍露的跟前,任由她驚訝地看個不停。
“天哪!太漂亮了。不,僅僅說漂亮是不夠的,用多少讚美的話都形容不了。”關萍露觸摸著旗袍上的一針一線,如獲至寶,身體的每個細胞都沸騰著。
“那當然,我爸說這件旗袍價值連城。”趙世傑非常自信。
“世傑,這麼貴重的東西,你爸要是發現了……”關萍露突然話鋒一轉,手一抖,說道。
“他發現不了,因為我已經定做了件假的,看上去一模一樣,也放在同樣的錦緞盒子裏,哈哈……”趙世傑並不緊張,反倒洋洋得意地笑起來。
關萍露看到趙世傑可愛的樣子,用手輕輕刮了下他的鼻子,用嫵媚溫柔的聲音說道:“世傑,你真壞!”
趙世傑順勢握住了萍露的手,含情脈脈地望著她,聲音顫抖著說:“萍露……”
“嗯?什麼?”關萍露似乎發覺了什麼,卻依然裝著不清楚的樣子,眼睛還盯著九鳳旗袍,假裝無辜地說。
“我要讓你一輩子都喜歡我這麼壞,行嗎?”趙世傑激動地雙手使勁握住關萍露的手,向她的身邊挪了挪,激動地說。
“一輩子太長了,就一會兒吧。”關萍露不動聲色地回應了一句,卻並沒有把自己的手抽回,任由趙世傑握著也不放開。
“我不要一會兒,我要一輩子。”趙世傑固執地再次重申了自己的立場,眼睛裏閃著淚花。
“那就不用一輩子,等殺了丁默群……”關萍露忽閃著大眼睛,將自己的另一隻手也放到趙世傑的手上。
趙世傑不再言語,俏皮地伸出了小手指與關萍露的緊緊連在一起。
此刻,蟬鳴也成了悅耳的奏鳴曲。濃烈的陽光也變得和藹可親。
一切按照原計劃順利進行著。關萍露故意到久盛典當行去把這件九鳳旗袍暫時抵押在這裏,稱旗袍來源是自己男朋友趙世傑家裏的,缺錢是為了治療朋友李芬芳的病,這樣的借口店老板自然不會懷疑。另外,這次他們連一個小小的細節都不放過。李芬芳的住院病曆、他們在光華大學的校籍檔案,甚至還把當年丁默群與畢業生合影的照片也做了手腳,把幾個人也巧妙地加了進去。
關萍露與久盛典當行的老板約定七天之後拿錢贖回旗袍。然後與趙世傑、胖子、陳瞎子、李芬芳在典當行對麵的一家茶鋪會合,然後商議好從今天開始就在這裏監視對麵的一舉一動,期待著丁默群早日上鉤。
丁默群對於旗袍的偏執愛戀早已不是新聞。曾經在坊間傳聞他帶領一群人追殺地下共產黨時,看到一窈窕淑女身著合身的豔麗旗袍被手下開槍打死後,不問事由上前操槍就結果了那個人的性命,望著沾著鮮血的旗袍,輕輕用手摸過之後,不住地搖頭直說可惜。但是這對於剛剛來到丁默群身邊的錢鵬飛卻感覺是那麼的新鮮,他沒有想到丁默群冷酷的一麵背後還有如此的風雅情懷,所以當他看到丁默群拿著放大鏡在一件旗袍上聚精會神地看上看下時,非常的不解。
“默群兄,你本是中國一流的學者教授,何苦來曲線救國這個渾水呢?”錢鵬飛拖著受傷的胳膊,不解地問道。
“時也,命也!就像諸葛亮說的那樣: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也曾想修身治家濟天下,如今雖生逢亂世,也還是位卑未敢忘憂國啊!”丁默群沒有放下手中的放大鏡,依然享受著放大鏡下旗袍花紋帶來的愉悅。
“默群,你是我此生見過最為複雜的人物!”錢鵬飛皺了下眉頭,帶著不可言喻的表情,走上前說道。
“鵬飛,你也是我此生最猜不透看不明的人物!”丁默群放下手中的放大鏡,斜著頭,狡詐地衝著錢鵬飛微微一笑,說道。
兩個曆經滄桑的男人像是在暗鬥般深深相視許久,突然又雙雙仰天大笑起來。
“好啦,走,鵬飛,今天我帶你去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丁默群站起來,走到錢鵬飛的身邊,拍了他一下,披上掛在衣架上的衣服,大步走了出去。
錢鵬飛緊隨其後。他不清楚丁默群口中有意思的“地方”到底是哪裏,這個讓人捉摸不透的男人心裏到底想的是什麼呢?
通往久盛典當行的沿街叫賣聲蓋過了晌午陽光的慘烈,路兩旁的小酒館裏都坐滿了食客,有個人吃得盡興索性將腿放在長椅上解乏享受。突然,他口中吃到一塊雞骨頭想咽卻又咽不下去,想放棄卻又感到可惜,待吸吮幹淨隻剩火柴棒粗細扭頭扔向街口時,突然發現一條黑斑大狼狗惡狠狠地盯著他看,嚇得他咣的一聲從長椅上跌下來,那頭傳來得意的笑聲。原來是丁默群。
丁默群一襲黑色圓扣長衫,帶著墨黑色圓形小眼鏡,右手手上的狗鏈像一條殺人的利器,隨著大狼狗往前躥的慣性,與抖動的長衫一次又一次地親密接觸。丁默群身後跟著漫無目的的錢鵬飛,幾名跟班的特工阿三、秋生、春官等人散落在四周跟隨著,不時窺探著周圍安靜的一切。
久盛典當行對麵的茶館裏像午後的烈陽一樣安靜卻又讓人懼怕,胖子趴在桌子上,嘴裏流著哈喇子,打著舒服的呼嚕;李芬芳拿著修指刀小心翼翼地修著指甲;趙世傑斜依在一把太師椅上伸著懶腰打著哈欠;陳瞎子盯著一本破爛不堪的線裝書入神地一動不動;而關萍露則正襟危坐在圓椅上盯著對麵的久盛典當行,任由微風調戲著額前的一綹長發,輕輕飛舞。
丁默群牽著大狼狗徑直進了典當行,那隻狼狗敏捷地躍過高高的門檻,還沒等丁默群言語,就臥在他的腳下,前爪趴地,嘴裏吐著嚇人的血紅舌頭。老板與丁默群十分熟識,連忙招呼夥計沏上上等的龍井,滿臉對著刻著時間印痕的褶子笑容湊上前去,同丁默群噓寒問暖。
“李久盛,你最近又藏了什麼寶貝?”丁默群一邊掀開茶蓋沐浴著茶香的洗禮,一邊輕輕地問道。
“哦,寶貝是有一樣,正想過些天去稟報丁先生,這不,丁先生來了。”老板不緊不慢,賠著笑,九十度地彎著腰,低著頭回答道。
還沒等老板說完,丁默群看到了牆上掛著的那件淡紅色九鳳旗袍,瞬間,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塊,他眼睛直勾勾地向著那件旗袍奔過去,不顧茶碗中剛沏上的熱茶,咣的一聲掉在地上,冒著滾燙熱氣的茶水像飛濺的火花一下子撲到大狼狗的身上,它低聲嗥了一下,又沉默了。
“李老板,還不快把那件旗袍給拿過來。”錢鵬飛看到丁默群目不轉睛的樣子,眼珠子一轉,衝著店老板吼道。
店老板趕緊喊人搬來攀登小梯欲找人趕緊取下,卻被丁默群當即喊停。他讓店夥計端來一盆清水,雙手挽袖,洗淨雙手,輕輕甩水,接著再用白毛巾仔細將十個指頭逐一擦拭幹淨,親自攀上取下九鳳旗袍。他接過錢鵬飛遞過來的一隻放大鏡睜大眼睛端詳起來,嘴裏不停發出嘖嘖稱讚聲。
“好啊,好啊,果然是蘇繡緙絲貢品,這是清廷裏麵的好東西。”丁默群讚不絕口。
當他準備將這件旗袍收入囊中時,聽到老板解釋說這件旗袍的主人是為了救治同學的病暫時押在這裏時猶豫了片刻,然後不容老板有絲毫理由拒絕便告訴他,等兩天之後旗袍的主人贖回的日子,也是自己將寶物歸入囊中的日子。
對麵茶館坐著的一群人看到丁默群跟錢鵬飛從典當行出來後,先是站在街口向他們茶館的方向探視了一眼,繼而低頭沉思了幾秒,俯身撫摸了一下大狼狗光滑如油的皮毛後,一擺手,錢鵬飛緊隨其後,其他幾名特工散落在丁默群的四周,簇擁著向街道深處的兩輛黑色轎車而去。
“小二,我要贖回旗袍。這是當票,這是贖旗袍的錢,外加了百分之十。”關萍露看到丁默群乘著噗噗冒著黑煙的小轎車絕塵而去,與趙世傑飛速來到久盛典當行,把早已準備好的當票與現錢拍在櫃台上,說道。
“不是還沒到七天嗎?”剛坐在太師椅上閉眼不知想什麼的店老板,聽到是關萍露的聲音,驚訝地站起來,皺著眉頭,不解地問道。
關萍露並沒有給店老板更多的解釋,目的隻是為了贖回那件九鳳旗袍。店老板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便打聽關萍露的家庭住址,以備到時候能給丁默群提供點尋找線索。關萍露故意裝著一副十分不情願的樣子,以店老板厚道等不實際的借口寫下了自己的住址後,與趙世傑揚長而去。店老板看著關萍露留下的詳細地址,搖著頭哼起了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