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才有人過來解開繩子口兒,歎道:“可惜了的,這麼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竟差點叫你們活活悶死!”聽口音卻是一個老婦人。
黛玉打定主意不開口,隻是裝聾作啞,索性連眼睛也不睜。
隻聽一個男人甕聲甕氣冷笑道:“你隻管放心,這小丫頭是我們手裏最大的籌碼,我怎麼舍得把她悶死?姓林的若是老實也就罷了,要不然老爺就把這丫頭賣進窯子裏,過兩年自然是個千人騎萬人跨的窯姐兒,看那姓林的還有什麼臉在地方為官!”
他這番話黛玉倒有一多半不懂,但聽他那惡毒的語氣就已料定必非好事,心驚之餘已做好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主意。但也不免疑惑,聽口氣,這幫人擄了自己來竟為的是威脅父親,可是父親為官清正,一向官聲良好,如何得罪下這些個惡人?這些人究竟還有些什麼企圖?如何想辦法給父親送個信兒才好?
周圍很快陷入一片安靜之中。黛玉慢慢睜開眼睛,眼前漆黑一片,看來已是深夜。當她適應了黑暗,才發現這是一間類似於囚室的小屋,窗戶既高且小,憑她六歲女童的能耐,除了走正門是無論如何不會脫險的。
該怎麼樣逃脫呢?這裏窒悶的氣息,和稻草的腐臭味讓人作嘔。
她轉遍了心思,仍舊沒有想出任何一條脫身之計,驀地,一股甜香飄來,她的腦袋漸漸迷糊,不知不覺間就已進入了夢鄉。
等她醒來的時候,耳邊是一陣嘹亮清脆的鳥鳴,微風中還帶著野花、青草的芬芳,完全沒有昨夜囚室裏的窒滯。
她緩緩睜開雙眸,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幽藍深遠的天空,那麼純淨那麼高深,沒有任何雜質糾纏,卻似乎又有包容一切的魔力。
“你醒了?”一個冷冰冰的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黛玉微一側頭,隻見不遠處倒背雙手站著一個老年男子,麵色黝黑,映帶的神情也似乎像是一塊镔鐵,她這才想起來打量自己身上,原來自己安安穩穩臥在草地上,身下鋪著一領披風,身上蓋著一件男人外袍,連忙站起身來,萬福為禮:“小女子多謝恩公救命之恩。”不用問,自然是這個人救自己脫險的了。
那老年男子冷眼打量,這小女孩子身穿月白夾襖、白綾細褶裙子,裙幅上繡著幾支翠竹,越發顯得麵色蒼白了。一張小臉兒上的一雙罥煙眉眉尖若蹙,籠著淡淡清愁;兩隻含情目眼波流慧,似有薄薄清淚。瓊鼻端正,櫻口秀美,隻是唇色極淡,好像大病新癒的樣子。
他一時間看得有些呆了,這女孩子年歲雖小,衣衫鬢發也有些淩亂,但雨後新荷不足喻其美、空穀幽蘭不足喻其靜、雪中寒梅不足喻其潔,恍若九天仙女謫落凡塵。倘若再大幾歲年紀,必是一位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難怪小主人要費這麼大力氣將她從歹人手裏救下。
隻可惜,這女孩看起來大有來頭,否則到當真可以給小主子做個玩伴,甚至說不定還能夠成就一段美滿姻緣呢!想到這裏,他堅硬如鐵、冰冷如石的臉上現出一抹溫情漫漫的笑意,看向黛玉的眼光中也就多了幾分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