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頌抬眼看她,眉峰微微低壓,淡淡地移開目光。
魏籮這才發現他右臉眼睛底下有一個淡淡的胎記,形狀很別致,像一隻蝴蝶,倦怠地棲息在他的眼睛下,給這張臉平添幾抹獨特。
魏籮盯著他的胎記出了神兒。
少頃,李頌又把眼神移回來,眉頭微擰,許久才掀唇道:“你不是想回英國公府認親麼?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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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實捧著新買的衣裳進屋時,仍有些雲裏霧裏。世子爺出去了一趟,怎麼就帶回來一個姑娘?還讓他特地從外麵買了一身兒姑娘家的衣裳?這是怎麼回事,他天天跟著世子爺,怎麼不知道有這麼一號人存在?
況且世子爺沒有直接把她帶回汝陽王府,而是安頓在另一處的別院。這是李頌先前買的院子,很少過來,隻有偶爾喝醉時才來此處歇歇腳。如今把人帶來這裏,必定是不想讓高陽長公主和大小姐曉得,否則汝陽王府還不得鬧翻天不成。藏得這般緊,不知道心裏有多麼寶貝呢。
陸實捧著衣裳敲響了直欞門,門內一個丫鬟打開一條縫,把衣服接了進去,重新關上門。
方才下了一場秋雨,世子爺擔心人家著涼,還特特讓人先洗了個熱水澡。
嘖嘖。陸實衝著門內搖了搖頭,他可沒見過世子爺這麼緊張一個人。
陸實回到書房,抬頭看向站在檻窗前的李頌。
李頌已經換了身青蓮色直裰,察覺到陸實到來,頭也不回地問道:“衣服送到了麼?”
陸實點頭,“回世子爺,已經送過去了。”
李頌沒再多問。
約莫過去半個時辰,他掐準時間離開書房,來到暫時安頓魏籮的房間。沒有讓人通傳,直接推門而入。
房裏熏著香,味道清幽,是李頌慣常用的那一種。他停在掐絲琺琅小插屏後,看向藤麵羅漢床上的姑娘。魏籮剛洗完澡,身上穿著陸實新買的衣裳,櫻粉色的衫裙鋪在身後,腰上束著兩掌寬的腰帶,腰肢不盈一握。她正低頭擦頭發,烏發垂在一側,露出雪白纖長的雪頸,側臉精致好看,睫毛又長又翹。隻有這種時候,她才顯得格外乖巧,像一尊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李頌定定地看著她,怎麼都看不夠似的。
魏籮看到地上出現一雙墨色繡金暗紋的靴子,抬頭往上,對上李頌高深莫測的烏目。
魏籮滯了滯,放下手中的巾子,緩緩坐直身體,想了想道:“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方才說幫她回英國公府認親,可是他怎麼知道……魏籮確定他們從未見過,那這又是怎麼回事?
李頌沒動,看著她道:“我妹妹李襄同英國公府的六少爺訂了親。”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魏籮挺直的背脊僵了僵。英國公府的六少爺,她自然知道是誰,那是她的弟弟魏常弘。她在英國公府外徘徊了這麼多日,卻始終沒有見過他一麵,不知他目下如何,他們分別十年,常弘還記得曾有過她這個姐姐嗎?
李頌又道:“李襄不想嫁給魏常弘。若要退親恐怕不容易,唯有從杜氏入手,杜氏若是品行不端,心腸歹毒,那汝陽王府便有理由退了這門親事。”
魏籮不傻,雖說在村裏生了近十年,但頭腦還是靈光的。“你怎麼知道杜氏品行不端?又怎麼知道我的事?”
李頌沉默一瞬,深不見底的烏瞳看向她,眼裏掩藏了諸多情緒,最終隻化成一句話:“你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魏籮:“……”
丫鬟進屋,送來一瓶活血化瘀的藥膏,低頭遞到李頌麵前便出去了。李頌等魏籮擦幹頭發後,坐在她的對麵,曲起一條腿,執起她的手腕放到自己膝蓋上,倒了一些藥膏在手心,搓熱,覆在魏籮的手腕上輕輕揉搓。李頌第一次摸她的手,這才發現魏籮的手腕細得不像話,跟自己一比,好像一折就會斷似的。這麼纖細的身體,當時哪兒來的力氣把簪子狠狠刺進他的身體?
李頌垂眸,替她上好藥後,仍舊握著魏籮的手腕,沒有鬆手。
魏籮瞅著他,試著抽了抽,沒抽動。
魏籮抿唇,叫他:“李頌?”他剛才好像是這麼自報家門的。
這一聲“李頌”喚回了他的神智,他抬了抬頭。以往魏籮叫他的名字時,不是帶著厭棄,便是帶著憎惡,眼裏永遠流露出一種深惡痛疾的神情。如今她就在眼前,眼神幹淨,清清澈澈,帶著些微好奇和疑惑,興許是剛洗完澡的緣故,她酥頰粉紅,渾身都散發著清清淡淡的香氣。李頌的瞳孔縮了縮,握著她的手更緊了些。
魏籮擰眉,提醒他:“我的手……”雖然她感謝他給自己上藥,但也不能一直握著啊。
隻是話沒說完,下一瞬便被李頌壓在了羅漢床上。
李頌一隻手撐在她的頭側,一隻手死死地扣著她的手腕,沉著臉,叫她:“魏籮。”
魏籮仰頭看著上方的臉,動了動,換來的卻是他更緊的桎梏。她道:“你幹什麼?放開我。”
李頌沒有放開她,盯著她看了許久,俯身,慢慢將她整個人圈進懷裏,臉龐小心翼翼地貼著她的臉頰。他太渴望這樣親密的碰觸,以至於她就在懷裏,還是覺得不真實。那麼嬌,那麼小,原來抱著她是這般滋味。李頌咬住她小巧的耳珠,含在口中,一圈一圈細細地舔舐。
魏籮被他舔得半個身子都麻了,伸手推他,奈何怎麼都推不動,不免有些惱火:“你放開我!”
孰料李頌竟一口咬住她的耳垂,又狠又重。魏籮猝不及防,低低地痛叫一聲,疼得淚珠子都蹦出來了。
李頌咬完以後,又含在口中輕輕慢慢地舔|弄,似在安撫她,也似在安撫自己。
魏籮這會兒動都不敢動了,生怕他又忽然發瘋,逮著自己再咬一通。
李頌的手臂漸漸收緊,鬆開她的耳珠,額頭抵著她的頸窩,慢慢說道:“我幫你收拾杜氏,幫助你回英國公府……你嫁給我。”
魏籮的眼睛睜得圓圓的,許是覺著此人有病,手忙腳亂地推他:“你……你說什麼!為什麼?”
李頌任憑她怎麼推拒,端是緊緊地擁著她,一動也不動,道:“沒有為什麼。”
他想要她,特別想,足足想了兩輩子。
魏籮怎麼可能答應他,她從龍首村逃出來後,對嫁人有一種沒來由的恐懼。更何況此人她根本不認識,哪有第一次見麵,便要成親嫁人的?魏籮當他腦子有問題,掙紮了半天,終於從他身下逃出來,遠遠地躲在羅漢床的另一角,攏緊衣衫,警惕地看著他。
魏籮咬著唇瓣道:“我要走了。”
李頌緩緩坐起來,麵色沒有絲毫變化。他道:“你能走去哪?盛京城有落腳之地麼?”他看一眼對麵的小姑娘,果見她麵色發白。他的心莫名其妙地軟下來,又道:“這幾日你就住在這裏,有什麼事跟陸實說,他會聽你的吩咐。”說罷,又靜坐片刻,這才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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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頌說得不錯,魏籮確實沒有落腳之地。
她從龍首村來到盛京城,身上的盤纏早就用光了,每日不餓著肚子就不錯了,更別說有住的地方。在遇見李頌以前,她確實過的是風餐露宿的日子。這幾日魏籮住在李頌的別院,每日清晨都有丫鬟伺候穿衣,晌午膳食豐盛,晚上再洗一個熱水澡,日子舒坦得讓她頗為不安。
每日一靜下來,便想起李頌說的那句話。
他為什麼讓她嫁給他?聽下人說他是汝陽王府的世子,那怎麼會看上自己?魏籮想不通。
這陣子李頌時常來別院,雖不說什麼,但是魏籮知道他在等自己的答案。有時他拿那雙漆黑深沉的瞳仁看她,那種眼神……讓魏籮的心莫名地荒涼。說不上來的感覺,他的感情好像很複雜,又愛又恨,但是那點兒恨跟愛比起來,顯然十分微不足道。魏籮更加不懂了,他們前前後後統共隻見麵兩次麵,沒必要這樣吧?
魏籮在這裏住了七八日,這日用過午飯,李頌就來了。
魏籮正想找他,他來了正好,從羅漢床上坐起來道:“我……我有話跟你說。”
李頌也不坐,看著她道:“你想好了?”
魏籮眨眨眼,“嗯?”
他道:“要不要嫁給我。”
魏籮的臉忽然紅了,移開視線道:“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李頌沉默。
魏籮頓了頓,說出心中醞釀已久的話:“這些日子多謝你收留我,但我不能一直住下去,若是你同意的話,我今兒就離開。叨擾你那麼多日,委實不好意思,改日我定會來感謝你的。”
魏籮說完許久,李頌一句話都不說。
魏籮抬眼瞧他,又重複了一遍:“我要走了。”
見他仍舊沒反應,魏籮權當他默認了。魏籮從羅漢床上下來,正欲繞過李頌身側,未料忽然被他攬住腰肢,身子一傾,便被重重地壓回了羅漢床上。魏籮隻來得及說一聲:“你……”李頌狠狠堵住她的嘴,含著她的雙唇吮吻撕咬,不讓她有開口的機會,更不想放她離去。
李頌活脫脫餓了許久的狼狗,逮著魏籮的唇瓣就不肯放開,強勢地撬開她的牙齒,橫衝直撞,一口咬住她亂動的舌尖。
魏籮根本抗拒不了這攻勢,掙紮了許久,漸漸軟倒在他懷裏,可憐地嗚咽。
許久,李頌終於停下,卻沒有放開她,慢慢地,輕輕地吻她的嘴角,下巴,她臉上的每一處都不放過。李頌的呼吸沉重,嗓音低啞緩慢:“你拿什麼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