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 / 3)

那乞婆不住地把子剛看。楚卿道:“可惜這個婦人。”兩人進寺去遊玩。三位夫人到山門口,那乞婆也仔細來看,拖住楚卿一個家人,逐位地問,家人見她有姿色,便一五一十對她講了。少停楚卿等出來,隻見乞婆倒在地上亂哭,許多人圍看,問她又不說,及望著子剛將近,分開眾人,上前連叩七八個頭,一把拖住道:“老爺,你做了官了……”子剛未及問她,若素等都到,乞婆哭道:“當初隻知自己容貌超群,該圖快樂,一時喪了廉恥。誰知我沒福消受你。你如今做了官,娶了夫人,原是絕色,我在此悔之無及。我是你妻子,求老爺帶我回去,情願做奴婢服侍你,免得在此出醜罷。”子剛方才曉得,罵道:“!留你賤淫婦性命,已是餘生了,走開!”井氏隻拖著不放,子剛喝一聲:“打下去!”那些家人好不多,三五掌打開了。井氏跑到前麵,等子剛轎來,望礓上盡力把頭一撞,腦蓋粉碎,鮮血並流,已自死了。子剛住了轎,轉憐她起來,下了幾點淚,喚地方總甲挾平內取十兩銀子,著家人同買一口棺木,盛殮埋葬。回至城中,說其始末,各人谘嗟不已。

明日別過嶽父母,與楚卿等齊歸鹿邑,一路上衰柳寒蟬,秋光滿目,楚卿道:“回來俗務羈纏,未曾與二位芳卿吟詠,今在舟中無事,即景聯句何如?”若素道:“甚妙!正合鄙懷,請相公起韻。”楚卿道:

唱隨千裏駕孤篷,胡為予歸寧路轉東。

素且喜身從金馬客,蕙恍疑人坐水晶宮。

胡秋容兩岸乘除韻,胡野色回汀次第工。

素又笑對蕙娘,指著窗外遠山道:

賢妹翠眉分遠黛,才郎豪氣貫長虹。

蕙幾頭霜葉飛黃蝶,蕙櫓畔寒葭響暮蟲。

胡遊興欲蹤蘇太守,胡幽情不減杜司空。

素功名到手方知幻。素事業縈心便屬。

蕙但願升平宜爾室,蕙四時佳興與卿同。

聯完,楚卿喜道:“二卿果然妙才,勘破世俗。”取酒歡飲。

不日到了家中。至十一月裏,楚卿庭前臘梅盛放,請子剛夫婦賞花。原來兩邊係是通家,每飲酒,俱是夫婦齊請,一邊簾內,一邊簾外,飲酒中間,說起告假限期將滿,子剛道:“富貴如浮雲,弟想一舉成名,男兒願足,何若待漏風霜?意欲往吏部,用幾兩銀子,在林下做個閑人,不知賢弟高見何如?”楚卿道:“弟正有此誌,識見相同了。”子剛又道:“世事如朝露,又如定盤星,老天算定,決不由人計較。弟當初嫌發妻貌醜,辜負她鬱死。後來千選萬選,娶個井氏,反弄出醜態。到前日白蓮寺結局後,弟深自愧悔,誓不再娶。又蒙兄惠我沈夫人,豈不是一場大夢,被柝聲喚醒!”楚卿道:“弟當初要往遂平,不意在上蔡遇見我夫人,彼時弟如做夢一般,虛空妄想。誰知得了一個,又牽出一個,豈不是天定!”

若素在簾內對衾兒道:“隻難為我一邊為著楚卿,一邊為著喜新,後來又為著秦家妹妹,忙碌碌替別人做夢。”衾兒道:“胡爺是哄人班頭,造夢的符使。我被他做了兩年夢,直到我家相公做親時方醒。”蕙娘道:“豈但姐姐們,連我也走在夢裏。”大家俱好笑起來。衾兒道:“我們的夢倒都醒了,還有庫公子如今還睡著哩。”簾外簾內,俱笑不止。宋媽媽在旁插嘴道:“連老夫人與沈老爺都被胡爺弄在夢裏,我們走來走去的,都是他夢中。”若素在簾內對著衾兒低低道:“如今改他一個號,叫‘夢卿’罷。”齊齊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