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裏駐的那幾營兵是怎麼回事?”東宮指的是皇城南門外的那一排帳篷。
皇城內還在清理戰場。整個天街,兩邊的衙門都不太敢開門,隻因官兵喧嘩,加之各人摸不清目前形勢,沒膽子進渾水裏攪和。
我瞄著他,其實這是小數目,京城之外駐的人數是城裏十倍以上。為了不讓東宮驚惶於定國公的“死而不僵”,我還是做好事,瞞著他算了。
嫡妃上前扯住東宮的手,對他解說到:“是定國公聽說皇城變故,專程從別州調來的人馬。殿下你看,臣妾的家人對殿下多麼盡心!”
我和皇後不約而同地把臉轉到一邊,就算要替自家說好話,嫡妃的手法也實在太惡了,真讓人懷疑她是不是故意抹黑來的。作為實際上與她有血脈關係的人,我感到丟臉,想把她拉到定國公府上回爐重造。
笨拙地灌輸觀點,對別的人或許有效,對東宮這種易反彈的嬌慣孩子來說,實在隻會起到反作用。
東宮不滿地瞥她,說:“定國公怎麼能調動兵馬?他前幾年不是就釋出兵權了嗎?”
嫡妃並不明白他所指的重點是什麼,幹脆直接地回答:“所以說,就是欠了人情……”
“咳咳!”
——別再賣弄了,會讓東宮更加反感的!
我裝作咳嗽,又沒別的辦法阻止嫡妃,更拿不出立場來替定國公開脫。
此時皇後開口道:“莫講這些了。太後受了驚嚇,玉體微恙,做小輩的還不前去看望?”
“嗯!是兒臣疏忽了!”東宮聞言,便隨皇後往香容殿方向去。
嫡妃似乎肚子裏還有許多話要對東宮說,大難不死,撒嬌還沒有撒夠,卻被硬生生打斷,麵上露出不滿的表情來。她看著皇後與東宮一行人離開丹華宮,突然轉頭,狠狠瞪了我一眼。
也罷,反正這裏隻有我是她能欺負的吧。
我連忙告辭,逃出來。
前腳剛回駙馬府,後腳就受帛陽的召喚,侍女說是長公主憂心忡忡一夜沒睡,讓我快去報個平安。
屏退眾人,帛陽悠悠地在扇子後麵打了個嗬欠。
“想不到定國公能調出這麼多人手。”他說,“若非神秘人傳信,這回我也險些禁不住誘惑,那可就要糟。”
“長公主起事,至少得等待一個信服天下的時機,”我回答到,“否則,不過另起一個王朝而已,雙方強弱立顯,竊國不成、反成眾矢之的了。”
“你從一開始就不讚同?”
我哪裏會說個不字,隻是心裏怎樣想,他也管不到就對了。
我回答:“非也,隻沒料到手段竟是如此。帛陽愛惜我的話,至少應要提醒回避。”
帛陽噗嗤一聲笑起來,搖扇道:“莫非駙馬將會噩夢連連?”
“難說啊。”我捧心搖頭,“帛陽要體諒,我隻是個沒見過世麵的書呆書蟲而已,哪裏經得起開場第一戰就這樣刺激的?”
“嗬。”
我說:“聽帛陽的意思,那個神秘之人,又來信了?”
“是的,就在你進皇城見監國的那天。”帛陽正色道,“此人必定在你身邊隱藏暗樁。”
他的這口吻……我立刻提醒:“我身邊,也就是帛陽身邊。”
“哈哈哈!”帛陽朗聲笑道,“我不懼,但駙馬卻深以為患,究竟是誰應該更加在意呢?”
他對神秘人的信心,究竟是從什麼地方孵出來的?上回已經談過,再爭論也沒有意義,總之要說動他很是困難了,如今,他是將我對神秘人的敵意當作趣味看待的。
我有些惱怒,佯笑附和:“在意何用,帛陽信他就是了。話說回來,你不是承諾過,如若神秘人再來信,便給我觀看麼?信件在何處呢?”
“這嘛……”
“長公主作算翻悔?”
“哪裏叫翻悔,隻是這回神秘人專程提醒,說不要將信件內容泄露給秦晏。”帛陽厚顏無辜地說,“既然駙馬已被人料及在先,再索要信箋也是無益,就別讓我為難了吧?”
話說到這份上,用勸誘的是絕對拿不到信了,想著又吃了神秘人一個暗虧,我心底就來氣。
帛陽見我悶聲,笑笑,用扇子替我扇扇:“不提這個了。江近海退入幕後,但還在京內活動,至於去什麼地方能聯絡到他,駙馬你心裏有數。”
他一說起江近海,我就感到肩上的傷處疼痛。
雖然不是要命的傷口,卻也並非貓爪的那樣輕巧,我抬手護住傷處。
此時,帛陽也將視線移到我肩上。“啊,那處傷,還是包紮在外的好。”他說,“駙馬出現在後宮,隻會令人生疑,如今有一處負傷,又有江近海的部下作證,便好說話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