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節 內外與善惡(1 / 2)

其實,有人照顧的話,牢房裏的生活不比宮裏差。

我吃飽肚子,暖烘烘地裹著被子,順便還讓衛剛在牢房四麵掛了簾子。跟前放著小案,上麵是油燈和他專程出門買的小冊子。

雖然在夏縣的時候給他和江近海絆過後腿,他似乎沒怎麼在意,還是一口一個娘娘地叫著。隻到了牢裏,顧及隔壁有個即墨君,衛剛才沒這樣稱呼我了。

想起這些,真想給他發一張大大的好人鑒定卡啊,沒料到他有這麼心細來著。

即墨君半天沒說話,他在隔壁一點響動也沒,就像是死了一樣。

我有好幾次想主動跟他聊點什麼,想到這是在牢裏,又不是公司郊遊坐鄰座,沒必要刻意打擾人家來搞好關係,於是繼續低頭看書,困了就睡。

翌日傍晚的時候,衛剛又來了一趟,問問寒暖,說這幾日“忙碌”,請我原諒江近海不能親自前來。

我蹲的是大牢,又不是招待所,江近海來也不會有什麼好事。

對於江近海的人品認知,已經足夠讓我了解,見個麵勸說他“棄暗投明”成功的可能性是零。何況我也知道今晚上有得他忙的。

四皇子那邊漁翁得利的人手就要入京了,帛陽要是還能按兵不動,我就佩服他,並且懷疑他根本就是與四皇子串通一氣的。就此,這三方大混局將要理清,雖然我對內中的各方後台並不是很清楚——相信除了局中人明白自己替誰辦事,其它人都是雲裏霧裏的。

這樣的渾水裏麵,我下去試試深淺,然後不例外地被逮住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倒是帛陽……直到江近海抵達丹華宮,帛陽那邊卻也連一點動靜都沒。我半夜入皇城,而江近海來時已經將近天亮了,真是令人心寒啊。

看來跟帛陽相處是得悠著點,把他當作後路,未免就拿自己開玩笑了。

正當我昏昏欲睡的時候,即墨君在隔壁開口了。

“秦大人。”他說,“左右無事可做,你我也難得這麼相處,不妨談論辯學。”

“辯學?”

誰有那心情在這兒找個話題玩辯論?我說:“即墨大人不如好生將息,眼下才過半年,在夏縣所受的傷處真有痊愈?”我並不清楚肋骨受傷究竟是怎麼個輕重,但好歹也是骨頭傷到了吧。他這麼快就又跑出來做官,我滿驚訝的。

“已然痊愈,勞秦大人掛心了。”即墨君道。

其實我在這一點上做得挺爛,都沒去即墨家探望一下,或者至少要送點什麼東西慰問關切吧,隻能推說太忙。

即墨君又說:“記得兩年前開春時候,秦大人還是翰林院編修,多在太學走動。鄙人備考內舍生,聽過幾次秦大人的辯學。”

“嗯。”

我還記得他那手漂亮的筆記呢,隻可惜,他把辯學整理得來的筆記給我看,我卻沒怎麼留意內容,粗粗掃過。當時他可是一點名氣也沒有,低品級的太子舍人,又入了太學,是正忙著備考的學子而已。

要不是因為他比較向著我,東宮又怎會對他另眼相看。

“其實鄙人是真心覺得,編修的見地新鮮,可又闡述得粗糲,所以才總是落了下風。”

“即墨大人有心了,其實辯學無非是為明理,不爭輸贏的。”我隨意解釋到。

哪裏是不爭輸贏呢,分明是故意讓手的了。我是編修,辯學的對象往往是太學的師長,辯個你死我活有什麼意義,就算是在辯說之中大獲全勝,我又把師長前輩的臉麵放在何處呢?別寄希望於對方有多好的涵養風度,首先我得保證的是,不會因小失大。

即墨君這番是直言,可他當初並沒有這樣對我說過,隻說有些地方不懂。

莫非有寫在筆記上麼?

可惜我把他交給我的厚厚一疊都丟在曹寰家了。

“秦大人與世無爭是好事,可理不辨不明,為何鄙人總覺著,秦大人極易退讓,搖擺無定?”

又來了,他才對我客氣沒幾天呢,又有些咄咄逼人的氣勢在內了。

我並不把他作為假想敵,希望他也同樣。就算我亂沒原則的,經常退讓到別人都覺得我好欺負的境地,可實際上,示弱對我的精神狀態有影響麼?質疑我的人品就太不禮貌了。

見我沒吭聲,即墨君又說:“監國大人器重於你,是私情,並非公務,細品便知。即墨君對秦大人雖有誤解,如今也當做同誌相看。隻希望秦大人堅定一心,莫要辜負監國厚愛!”

東宮倚重我是因為私情麼?我鬥膽認為,自己還是有點見識的吧?是什麼讓即墨君以為,他具備壓倒性的力量,可以對我攤牌教育呢?

再一細想,從即墨君的最後一句,我總算明白了他的擔憂何在,

如今大家都身陷囹圄,他是害怕有人背叛,在利誘威逼之下招出誣陷的罪行,禍害東宮和其餘的人來換取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