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人生如此痛苦,何必呢!(1 / 1)

那天,《周末畫報》的老板邵忠請吃飯,他告訴我,他辦了一本新雜誌,把我的一員愛將令狐磊挖去當總編了,一聽心裏就來氣,隨口答應給他的新雜誌寫什麼《生活情景》專欄文章的事,也早就忘得一幹二淨。誰知,令狐臨走前在老酒家北園請《新周刊》的老老少少吃辭別飯,又提起文章這事,倒是讓我不想違背承諾。

久不提筆,不知從何下手。腦裏一鍋粥,記憶的碎片像黃昏裏天邊飛來一片烏鴉,呱呱呱地擾得你心煩。什麼叫生活情景呀,不就是在某一時、某一地與某一些人的恩恩怨怨、歡歡喜喜、悲悲切切那點鳥事嘛。令狐要走,大夥沒有太大的傷悲,隻留下一句話:不開心就回來,想回來就回來。

十年了,《新周刊》進進出出兩三百號人,就像一個大宅院,柴米油鹽,姑姨叔舅,還有大飯堂。在這不開心就走,在外不開心就回來,糾纏不清的是那份說不清道不白的《新周刊》情懷!我常在酒多的時候借故嚎哭一把,太無能了,廟太小了,裝不下這麼多的菩薩呀!人為何要走,是你沒把人家照顧好。常聽出去的兄弟說,他們的心仍在《新周刊》,與《新周刊》的情感是永遠割舍不了的。聽這話,心裏不是滋味。一是感到慚愧,欠兄弟們的;再是被他們這種真實的情感所感動,有了安慰。

年前,封新城有一天揀了寶似地說,他從網上發現了一個人才,通讀《新

3記得周刊》,並對世界著名平麵媒體有深刻的見解,是暨大的學生,已發出邀請約見。

此人就是令狐磊。後來,他成了《新周刊》和《時代周報》的頂梁柱。令狐說,當收到封新城的郵件時激動不已:“哇,《新周刊》的總編封新城約我見麵了!”讓他的同學羨慕得不行。

如今,令狐,還是走了!

在令狐之前,有楊子、龔曉躍、毛晨、嚴誌剛、謝立、陳若雲、馮博、王延博,還有……對他們,我心懷感激!

就在令狐走的第二天清晨,封新城給我來電說:“周可的老婆死了,他在電話裏那樣叫,幫幫我吧,這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悲切的聲音!”周可是《新周刊》的副主編,好好的人怎麼會這樣呢?!

有一年,《新周刊》全體人員到湖南湘西旅遊,周可的老婆也去了。我們選了一家半山腰的農家吃飯,周可他們去買菜買肉買雞,我到村邊的水井挑水回來煮飯。那天,天真好,屋前是一片稻田,正抽穗花呢,陽光灑落在田野上,也灑落在所有人的臉上。周可在苗家買了個銀頸環掛在老婆的脖子上,看他們親昵的樣子,滿臉陽光呀!幹瘦的周可吃那麼多的肉,老婆還不斷喂他吃肉……腦海裏全是那天的情景,填滿春光的一幕幕。一直到第二天的追悼會上,看周太躺在花叢中,分明是剛在午休,臉色還紅撲撲的。昨日田野邊的那一幕還不斷在我的腦海閃動,眼前的一切卻把美好的記憶鞭打得支離破碎。當我抱著周可幹瘦的身軀哭時,強烈地感受到他的悲傷,誰會想到這對夫妻打打鬧鬧分分合合18年,快樂對他們來說卻是奢侈的一頓聖餐!

如今,人走了,架也沒人打了。

當夜,周可代表家屬請《新周刊》的兄弟吃飯,我該去但沒去,因原先一好友過生日約請吃飯。這飯,吃得味同嚼蠟;那酒,喝得淒清沉鬱!什麼情景呀,白天哭聲一片,夜裏卻鶯歌燕舞,生與死、樂和悲在同一時間段出現,讓我的情感扭不過來,席中百感交織,終於繃不住了,撲在人家的宴席上嚎啕大哭!

“早知人生如此痛苦,何必呢!”這是封新城與最有人緣的藝術家嶽敏君在北京的一次相聚,酒後,先是兩人莫名其妙地互相撲打,弄得頭破血流,兩人又互相攙扶起來時,老嶽從肺腑間發出的一聲令人心顫的哀鳴。

令狐走了,送他一塊美玉,還有這篇破文。

2005/11/7於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