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騰緩緩睜開眼睛,斜靠在帳篷中低矮的床榻上,目不轉睛的看著氈房中心火架子上的橘紅,火苗衝天而起,張牙舞爪的撲向從天窗飄進幾朵雪花,雪花連片刻都掙紮不得,便無聲無息的湮滅在空氣中,神形俱散。
看來雪已經停了,單騰自言自語的念叨著,這幾日都憋悶在氈房中,韃子的氈房也就是蒙古包,裏麵並不算擁擠,並不像單騰所想那般擁擠,裏麵的裝飾反倒是十分精致。大紅白雲斑點的地毯,普遍蒙古包裏的每個角落,踩在上麵感覺卻是舒適。
原本空空蕩蕩的西北角如今住著單騰,娜仁托婭便住在東北的角落中。隻是單騰並不像想到娜仁托婭在韃子中身份尊貴,加上伯顏十分寵愛,整個也先部落也沒有幾個。隻是單騰並不知道,按照韃子的習俗氈房西北角住著的都是這家的主人,男主人。不知者我們就不告訴他了。
單騰感覺整個人都是有氣無力的,雖然趁著沒人的空檔他也在這裏麵活動活動,但來了人他就得躺回床上,畢竟這是人家姑娘的閨房,哦,氈房不是?
單騰右手支起上身轉而平躺在床榻上,他將右臂墊在枕頭間仰麵朝氈房的天窗外看去——夜空繁星點點。看了半響,口中幽幽感歎一聲,心裏便開始思量起這些日子的事來,那夜受傷昏迷醒來自己便被安置在娜仁托婭這裏。兩三天下來肩上的傷已經好了七七八八,身體恢複的速度讓他十分疑惑,難道是這些草原上的巫醫對他用了什麼失傳的秘術?
單騰想到這裏臉上顯現出嘲笑的神色,立刻從心裏否定了這個猜想,傷口上敷著的草藥雖看不出有什麼門道,那些巫醫給自己治傷的時候還不停的跳著祈神的儀式,怎麼看也不會有多麼高明,而且按照他目前的身份韃子也不會傻到給他用多名貴的上藥。
單騰轉念一想,傷口能這麼快愈合,雖然不知道其中緣由,但也算是好事。隻是這些天都未見朱祁鎮,哈銘也沒有什麼消息傳來,單騰急著想回朱祁鎮那邊去。但心中還是有些擔憂,這些天不在的時候是否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變故,念及於此他遲遲不敢走出氈房去。
單騰搖搖頭不再去想這些問題,他微微側著頭看向氈房的西北角落。黑暗中單騰隱約能分辨出娜仁托婭的睡姿,娜仁托婭被對著篝火側躺著,微不可查的呼吸聲清晰的傳入單騰的耳朵。
單騰聽了一陣,便咧嘴輕笑的起來,娜仁托婭其實在他翻身時便已經醒來了,此刻呼吸並不像熟睡時那般平和,顯得有些倉促的拘束,小女兒家這點伎倆怎能蠻的過他?
想到這裏單騰倒是想起另外一樁事,娜仁托婭是伯顏帖木兒的侄女,那關於自己受傷的事娜仁托婭是否已經告訴伯顏知道了?伯顏知道了內情會是什麼態度?將會有什麼行動?會不會告訴也先?
按照單騰的脾性本來是不樂意思考這些問題的,可是這次的教訓實在讓他心中後怕,十分惜命的單騰這才幡然悔悟,衝殺戰場、百騎破陣,雖然令人向往,但今後還是少來為妙。畢竟生命誠可貴,沒有主角的光環,還是不要冒主角的險,乖乖的站在幕後做一個狗頭軍師也未嚐不是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