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之後的夜空極是清朗,萬裏之上沒有一絲雲彩,西北方掛輪彎眉般的鉤月,映照蒼穹極北那顆閃亮的星垣,那便是紫微星之所在。紫微星降世即成天子,因而天子所處之城便叫做紫禁城,天子所寢之殿便是乾清宮,乾清便是穹宇之意。
啪……乾清宮裏猛的傳出瓷器碎裂之聲,驚碎宮裏原本平靜的夜色。接著裏麵傳出尖細的叫聲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聲音過後四周又重歸平靜,原本在角落中猛然閃出的精光盯了宮門半響,也都漸漸散了開來。隻留下乾清宮門外兩個跪倒在地寒蟬若噤的小太監。
吱呀,乾清宮朱紅色的大門緩緩打開,兩個小太監的心仿佛被擰了似的,驟然停了跳動。兩個小太監頓時趴伏在地上,顫顫巍巍的用餘光朝宮門處打量了起來。
片刻,宮門裏遞出盞圓潤的橢球形宮燈,上號宣紙糊成的燈罩上用朱紅色的丹墨書個“禦”字。一雙皂色白底鑲著彩色金邊的靴子緊隨其後,斜跨出高高的乾清宮門檻,右腿緊隨著左腿探出宮外,兩鬢斑白的太監慘白著臉拱腰出了門。
這老太監便是當今司禮監秉筆太監王誠,司禮監秉筆太監位高權重便是閣臣見了也要禮讓幾分,但此時老太監王誠絲毫沒有平常那般傲慢的神色,他出了宮門卻不往前走,反而小心翼翼的候在門邊,給裏麵那人打著燈籠
“公公……”門外候著的兩個紅袍小太監,見王誠出來待要說話時,卻被王誠背後揮動的右手打斷。
接著暗紅色的身影出現在乾清宮門外,兩個小太監連忙伏地了身子口中喊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哼!”暗紅色的身影鐵青著臉,一縷黑色山羊胡須微微飄蕩,他留下聲悶哼緩步朝著遠處走去,這便是當今身上朱祁鈺了。
王公公見皇帝並未治這兩個小太監的罪,於是張口冷聲朝兩個太監道:“還不快退下!”
說罷王公公趕忙快步朝前趕去,嘴裏低聲念叨著:“皇上慢些,夜裏黑,讓奴才為您掌燈!”
朱祁鈺並不理會身後的老太監反倒是加快步子往前走去,兩邊雖然有漢白玉雕成的石燈照著路,但朱祁鈺的步子還是不小心磕在腳下的青石的邊角上。朱祁鈺的身體朝前晃蕩一陣,他回過身用力跺腳怒斥王誠道:“該死的奴才,這地如今也不平了?!”
王誠知道皇上是故意尋個由頭,他絲毫不敢分辯的立在後麵,心裏卻起了嘀咕:這朝臣三番兩次的上書說要迎回太上皇,今晚皇上看了兵部尚書的於謙的奏折,又是說要迎回太上皇。明知道皇帝不喜,這班朝臣卻還是依舊不肯罷休,真是為難了咱們這般奴才。
王誠心中暗歎一聲,他自然是不情願太上皇回來的,真不知這於尚書是怎麼想的?
“王誠……”朱祁鈺發了一陣脾氣,心情漸漸好了不少,他抬頭望著天上的月亮輕聲嘟囔著:“天子,天子,誰又懂得天子的苦?”
王誠聽了這話心中十分驚恐哪敢回話,自是愈發壓低了腦袋不敢看朱祁鈺。
“王誠!”朱祁鈺聲音登時重了三分,不悅的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