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我的食欲在某個淩晨死去(2)(1 / 2)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吃飯就成了一種終結的象征。結婚時要吃的,代表著對單身的終結;人死了要吃的,代表著對生命的終結;過年了要吃的,代表著對對一年的終結;做事情成功了要吃的,代表著對一段付出的終結;對手倒了也要吃的,代表著對一段仇恨的終結。

一天之中,一年之中,我們仿佛要終結很多東西,所以就多了吃飯的理由。既然以終結為目的,那麼也就有了大吃特吃狠吃、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的心態。最直接的就體現在,單位某人提幹了,當先進了,入黨了,拿獎金了,就要開吃了。

吃單位,吃別人是從不心疼的。吃單位,是比著吃的,要吃遍天上地下,吃遍江河湖海。我們曾自豪的說,天上飛的飛機不吃,四條腿的板凳不吃,兩條腿的人不吃;我的一個同事,一米七不到的個頭,居然有一百八十多斤。既然吃是一種終結,那麼吃也毫不客氣的把他也終結了,先是脂肪肝,後是肝硬化,後來是肝癌。他死後,大家在追悼會之後,也大吃了一頓,把這位酒桌上的朋友從記憶裏也徹底地終結了。

在單位裏,吃別人就有了打土豪分田地的感覺了,大家湊在一起,因為自己的“進步”而請客的同事,自然要在桌麵上假大方一番,我們也不客氣,借著他的假勁,大點特點了。比如他拿了五百塊的獎金,那麼我們肯定能吃上他四百八九十。

漸漸的,這個成了不成文的規矩。誰進步了,遇到好事了,他不請客,我們就自然而然的群起而攻之,哪怕他的臉皮再厚,再葛郎台,我們也筆誅口罰得他咬牙答應請客為止。當然,我們去吃的時候不會感激,更不會感恩,更多的是一種心安理得。

單位裏沒有食堂,我們每天都到附近的飯館裏吃飯。開始是有幾個關係不錯的一起去吃,很簡單,很隨意,花錢不多,吃的也痛快。可是,這種局麵沒維持幾天,也不知道被誰打破了,那個人吃著吃著說沒勁,拿起菜譜大點一通,變小吃為大吃了。

他慷慨一回不要緊,卻把我們幾個人拖進了萬劫不複的深淵。好的平衡一旦被打破,那麼惡習就隨之而來。

我們幾個人是輪流做東的,第二天我做東。我這個人最大的弱點就是死要麵子,咱雖然是農民家的孩子窮苦老百姓的子弟,但我最忌諱的就是這群城裏人說咱是農民,不能因為錢這東西讓人對咱說三道四,於是又排場了一把。

我大方了,就得想辦法讓別人也大方,他們不大方自己回家也睡不好覺啊。那時,大家都有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真正理解了什麼叫騎虎難下。

同事在吃的過程中,漸漸地把感情吃沒了。沒了感情更是要想盡一切辦法要吃對方,結果越吃越沒感情。

吃真的是一個終結者,它最後把我們的食欲給終結了。吃,不是終結了我們這些人的食欲,而是終結了現在城裏一大批人的食欲。如果誰不信,你可以隨便問一個城市裏的人,他們最難的事是什麼,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告訴你,他們最難的是不知道想吃什麼。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吃就成了我們生活中的一種負擔。為了能活著,我們還是不得不吃,一天三頓也不能少。以前曾經令我們樂此不疲的吃請,成了我們最害怕的事情。再好的席麵,坐在桌前,就好像要和又聾又啞的八十歲女人去談一次戀愛。

上帝很會懲罰人的,他在我們不知不覺當中,讓我們這些狂吃濫吃的人,對吃失去了欲望,失去了感覺,隻要不餓,什麼都不想吃,餓了,吃什麼都一樣。

每當我什麼也不想吃的時候,就什麼也不想幹了。我不是一個很優秀很卓越的人,最關鍵的是我沒有野心。沒有野心的人,在衣食無憂或者衣食暫時無憂的時候,也就沒有了目標,喪失了動力,剩下的隻有打發時間或者被時間打發了。

在中學的時候,一些學習成績不好的學生,都半路出家改練了體育,報考體育專業。原因之一就是體育考生文化分數要求很低,隻要他們肯吃苦,把身體鍛煉好,就可能考個大學,成為一名大學生的。

這樣的學生,即使他們怎麼練,也不會成為一名優秀的運動員。因為他們不具備優秀運動員的天賦和條件,使他們不能成為一名優秀運動員的瓶頸是他根本就沒有想成為一個奧運會的冠軍,他們的目的就是想考一個大學,對父母有一個交代而已。

我來北京闖天下,是不得已而為之的,就像文化成績不好的學生改練體育一樣,他們是為了考大學,而我就是為了找個工作,能滿足自己生存需要略有節餘的工作,吃的好一點住的好一點,活得有點人樣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