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清虛道人見楊天池問因他而分離他人的骨肉,應如何才得同時團圓的話,即捏了捏指頭,笑著說道:“這事倒很有趣。超速首發不但因你而分離的骨肉可以團圓,我們也因此可以多得兩個有能為的女子,做爭趙家坪的幫手。”楊天池聽了,莫明其妙,因問道:“趙家坪的事,今年不是已過了收割之期,瀏陽人並沒出頭爭鬥的嗎?他們已被弟子一陣殺寒了心,今年情願認輸,完全讓給平江人了,還有甚麼爭鬥呢?”清虛道人大笑道:“你哪裏知道啊。瀏陽人今年為甚麼不出頭爭鬥?”楊天池道:“這個弟子知道,自然是因師傅邀齊了紅姑和朱師伯歐陽師伯一般老前輩,準備大鬥一陣,他們知難而退,所以不敢出頭,情願退讓。”清虛道人笑著搖頭道:“你所說的他們,是瀏陽人嗎?”楊天池也搖頭道:“瀏陽人哪怕再加幾倍,有弟子一個人,已足夠應付了,哪裏用得著邀請那些老前輩?弟子所說,是甘瘤子師徒,楊讚廷兄弟。”清虛道人問道:“你至今尚以為楊讚廷兄弟是畏懼我們的人嗎?他們今年不出頭,是情甘退讓嗎?”楊天池道:“不是卻是為甚麼呢?”清虛道人道:“若單論崆峒派,本不是我昆侖派的對手。說楊讚廷兄弟畏懼我們,也可以說得過去。隻是這裏麵牽涉的人多呢,差不多可說得普天之下,此刻都在和我昆侖派為難。今年若不虧了到襄陽替你們郎舅送作伐信的那個歐陽後成時,早已不知在趙家坪打成一個甚麼結局了呢。”楊天池吃驚問道:“這話怎麼講?師傅能將原因教給弟子麼?”清虛道人停了一停,才歎口氣正色說道:“你是我門下的大徒弟,我又知道你天性甚厚,遇事尚能慎重,不妨將大概情形略告你知道。不過你知道後,隻能擱在心裏,無論在甚麼時候,對甚麼人,一句也不能出之於口,因為不是當耍的事。”楊天池正襟危坐,諾諾連聲的答應了。
清虛道人才繼續說道:“於今的皇帝,不是我們漢族的人,這是你知道的,你的老祖,因修真的力量,至今已活了二百多歲。他老人家是大明福王的嫡孫,好容易才留得一條性命,遂他老人家修真的誌願。這二百年當中,為圖光複明社,也不知斷送了多少他老人家親身傳授的徒弟。無奈天命難違,任憑有多大的能耐,也拗不過來。他老人家修持的能耐越增加,越知道不能勉強。近年來對於大仇的氣運,已明如觀火,暫時惟有沉機觀變,教門下諸徒眾各人努力各本身的修養,並培植後進,為將來有機可乘的準備。隻是他老人家因是昆侖派的緣故,無端被牽扯的做了崆峒派的敵人。
“崆峒派屢次和昆侖派尋釁,都沒占著上風,專依賴本派的力量,又不能報複。於是就一麵聯絡普天下修真練氣之士以做幫手,一麵指我們是謀叛的人,向滿蒙兩族中有道法的人跟前揭發。修真練氣之士,安肯平白受他們的挑撥?因此已經被他們聯絡了,許幫他們的很少,即有也非了不得的人物。惟有滿蒙兩族當中有道法的人,為要穩固他同族的河山,已有好幾個很可怕的人,被他們引誘成功了。其中極厲害無比的,就是紅雲老祖。其他雖也有可怕之處,然我派中尚有能對付的人。
“紅雲老祖本已答應今年來趙家坪觀陣,隻那個到襄陽送信的歐陽後成,原是紅雲老祖的徒弟。在四年前,我們老祖就算定了,不肯因一時意氣之爭,損傷自家的原氣。特地打發你師叔,趁歐陽後成歸家報仇的時候,設法把他收到昆侖派門下,借著誅妖的機會,使他救了他師兄慶瑞的性命。慶瑞得了這一點好處,才要求紅雲老祖暫時中止觀陣的舉動,以表他本身感念昆侖派相救的好意。紅雲老祖一答應了不來觀陣,於是道法遠在紅雲老祖之下的人,便有些氣餒,不肯告奮勇了。楊讚廷兄弟得了一場無結果,也隻得暫時退讓。然崆峒派對昆侖派累世之仇,怎麼能因紅雲老祖不來,就不圖報複呢?至於趙家坪歸瀏陽人,或歸平江人,與崆峒昆侖兩派都沒有幹係。不過借趙家坪這塊兩縣不管的地方做戰場,又借兩縣農人照例的惡鬥,做隱身之具罷了。我們老祖所慮的,就隻紅雲老祖一人,以外都毫不足慮。就是這番出三百萬穀,賑襄陽一郡之災,又親自進京運道藏回襄陽,也無非表示沒有大誌。不是清朝的順民,不至肯拿出這們多穀來,替清朝的官府助賑的意思。”
楊天池道:“紅雲老祖的能耐既有那們可怕,難道他不知道我老祖這番用意嗎?”清虛道人道:“前知之道,談何容易。超速首發這裏麵的區別極細微極繁複,專憑數理,也能前知。隻是這種前知,算得甚麼。江湖術士,能的都很多。從修煉得來的前知,才有足貴。然其中的區別,就和明鏡照人,清水觀物一樣。同是一種鏡子,有大有小。有極大,有極小。有明有昏,有極明,有極昏。大小之中,分數十百等。明昏之中,也分數十百等。極大極明的鏡子,如日月懸在天空,凡天以下的萬事萬物,無論極微極細,無不照徹。鏡漸小,照徹的地方也漸小,越昏越不能照徹細微。清水裏看東西,也是一樣。紅雲老祖的道力,確能前知,隻是不及我老祖通徹。而我老祖的道法,卻又不及紅雲老祖厲害。這是各人所做的工夫不同,我們不能妄為軒輊。我老祖隻要紅雲老祖不出頭,便無妨礙了。紅雲老祖也隻要知道我老祖非有報複的大誌,便決不至出頭。所以我老祖有進京請經的舉動,而一路回來,故意乘坐八人大轎,招搖過市,藏經到了玄妙觀,還得傳齊道眾,在大殿對著藏經,恭行法事,也就是要借此表示尊敬禦賜的意思。”
楊天池道:“弟子已明白了。師傅為何說,不但因弟子分離的骨肉可以團圓,還因此可以得兩個女子,做爭趙家坪的幫手呢?”清虛道人搖頭道:“這話不能在此時說給你聽。你還記得你那次送回隱居山下的柳遲麼?”楊天池道:“這如何不記得。”清虛道人笑道:“你隻須去他家一行,見著他就能如願了。”楊天池見師傅說的這般容易,喜不自勝的問道:“弟子甚麼時候可去呢?”清虛道人道“他們早已在那裏專等你去。你剛才便不求我,我也要向你說了,立刻就去罷。”楊天池忽現出躊躇的樣子,問道:“弟子還不甚明白。弟子此去會著隱居山下的柳遲就可以一家骨肉團圓呢?還是使因弟子而分離的人的骨肉團圓呢?”清虛道人揮手道:“到了那裏,自然明白。”楊天池不敢再問,即刻動身向隱居山去,於今暫將楊天池這邊按下。
且說楊繼新稟明了父母,單獨出門。心中並沒有一定的目的地,但求脫離了那種不親愛的家庭,耳目所接觸的不是家庭中淒涼景物,就如願已足了。楊繼新出門的時候,楊家正富足。他雖不得楊祖植夫婦的歡心,但他已是成年的人,手中也還有些私財。帶出來的盤川,足敷幾個月的用度。因此暫時也沒有急謀生活的必要。聽說甚麼地方有好山好水,或有名勝古跡,立刻就去遊覽。舟車便利的所在,雇用舟車代步。不便利的所在,就緩緩的步行。出門二三年之後,輾轉到了河南。一路也不知經曆了多少奇山異水,名園勝跡,覺得胸懷開朗,在家時積蓄的憂鬱之氣,至此完全消除盡淨了。
這日到河南遂平縣。他所到之處,在城市繁華之地都不甚流連,隻略住一二日,就打聽四郊野外,有甚麼可以觀覽的所在。便是這縣沒甚麼名勝,隻要是風俗純樸,民性溫和之處,也歡喜多住幾日。這是由楊繼新的生性如此,並沒有絲毫用意。遂平不是繁華大縣,風俗極純樸,民性極溫和,山水也很有些明秀之處。楊繼新從思恩一路遊覽到遂平來,沿途有許多地方,因他是一個飄逸少年,胸中又有學問,談吐風雅,舉止大方,凡是詩禮大家,很有拿他當賓客看待的。臨行時,還有送他路費的。因此他遊蹤所至,遇到天色將近昏暗了,左近有飯店可以容身,就投飯店歇宿。若左近沒有飯店,便不問是誰家莊院,他都前去借宿。那時各處都粉飾太平,他又是一個文士,隨便到那家借宿,縱不蒙主人優禮款待,也從來沒遭過拒絕。所以他帶出來的盤川,雖隻敷幾個月的用度,而遊曆二三年,並不感覺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