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古廟荒山唐采九受困桃僵李代朱光明適人(1 / 3)

話說唐采九身不由己的,跟著那人飛跑,心裏又是害怕,又是著急,不住的向前麵那人喊道:“請你停一停!你教我怎麼,我便怎麼!”那人不但不答白,連頭也下回的,越走越急。超速首發唐采九氣得在後麵亂罵,這人也隻作沒聽見。唐采九明知此去,凶多吉少,翻悔不該閑遊到這麼遠!但是他心裏盡管這麼悔恨,兩腳仍是下停留的,向前奔波!

一會兒奔進一座大山,那山樹木青蔥,岩石陡峭。那人穿入樹林,躥岩躍行,如履平地。唐采九看了,嚇得心膽俱碎:惟恐失腳從岩石上跌下來,必至粉身碎骨!一邊跟著跑,一邊心中打算,看準前麵一株大點兒的樹,即張開兩手,準備那樹挨身擦過的時候,拚命一把將樹抱住!無奈心裏雖這麼打算,剛一轉眼,那樹已飛也似的過去了!有幾次不曾抱著,也就知道是抱不住的了!

上到半山之中,就見有許多參天古木,擁抱著一所石砌的廟。遠望那廟的氣派,倒是不小!石牆上藤蘿曼衍,看不出屋簷牆角;估量那廟的年代,必已久遠。唐采九到了此時,也無心玩景!那人離廟不遠,才放鬆了腳步。唐采九也不由己的跟著鬆了。

那人仍用很敬謹的詞色,回身對唐采九說道:“敝東人就在這廟裏,恭候先生!請先生隨小的來!”那人說畢,仍用手在唐采九腳上,撫摸兩下:登時覺得兩腿,和尋常一般了!唐采九自料不得脫身,隻得硬著頭皮,跟那人進廟。

看廟中殿宇,甚是荒涼,好像是無人住的!那人引唐采九穿過幾重房屋,到一所小小的房間。那房間卻打掃得精潔,雖沒甚富麗的陳設,然床下的被帳,全是綾錦;非富貴人家眷屬,斷不能有這種鋪蓋!

那人進房,讓唐采九坐下,說道:“先生辛苦了,請將息一番,小的再去稟報敝東!”

唐采九道:“我無須乎將息!看貴東有何事見教,快請他出來罷!此刻天色已將向晚,我還得趁早回城裏去!”

那人諾諾連聲的應是。退出房去了。不一會,仍是一個人轉來說道:“實在對不起先生!敝東人適才因事下山去了:大約不久便要回來的!隻好請先生寬坐一會兒!若先生身體乏了,不妨在這床上躺躺!”

唐采九不覺生氣,說道:“貴東人究竟是誰?我與他素昧生平,是這麼把我弄到山上來,究竟為的甚麼?並且既把我弄到這裏來,他就應該在這裏等,為甚麼剛巧在這時候,又下山去呢?我那有工夫,久在這裏等他?他知道我,必知道我的家;有甚麼話跟我說?請他隨時到我家來罷!”說著起身要走。

那人笑著攔住道:“先生可快將要回家的念頭打斷!小的奉敝東的命,將先生請到這裏來,非再有敝東的命,決不敢私放先生回去!”

唐采九道:“豈有此理!誰犯了你家的法,要聽憑你家看管!你知道我姓唐的是甚麼人?敢對我無禮!你心目中還有王法嗎?”

那人由著唐采九發怒,隻是笑嘻嘻的說道:“先生不要拿王法嚇人!小的從來隻知道遵奉敝東的話,敝東曾吩咐了:不許和先生多說話。小的在這裏和先生多說,已是不應該了!一那人說完,幾步退出房,隨手將門帶上,聽得外麵反鎖了。

唐采九這時就更著急起來,追到房門口,伸手拉門,那裏拉得開來呢?槌打著,叫喊著,隻是沒人理會!隻得仍回身到床沿上坐箬,思量如何始得脫身。看房中隻一個小小的窗戶。窗格異常牢實,不是無力文人,可能推攀得動!除門窗外,三方都是石牆,無論如何,也不能鑿壞而遁!

悶悶的坐了一刻,天色已黑暗了。超速首發唐采九覺得腹中有些饑餓。正打算叫喊那人來,問:究竟將我關在這裏,有何用處?即聽得房外腳步聲響,隨著從窗格裏,透進燈光來:呀的一聲門開了。那人雙手托著一個方木盤,盤中有一盞油燈,幾個大小的碗,約莫碗裏是吃的東西。那人就窗前幾上,將盤裏的東西搬出來,果是很精潔的飯菜。

那人恭恭敬敬的說道:“敝東不知因甚事,在山下耽擱了,此刻還不曾回來。這種飯菜,實不成個敬意!隻因荒山之中,取辦不出可口的東西!先生請胡亂用點兒,充充饑罷!”說完,提起木盤要走。

唐采九連忙拖住木盤,說道:“我有話問你:你東家姓甚麼?叫甚麼名字?把我關在這裏,有甚麼用處?你若不說出來。這來曆不明的飲食,我餓死了,也不能吃!”

那人道:“敝東不曾教小的對先生說,小的死也不能說出來!敝東回來和先生見了麵,先生自然知道了!”唐采九還待問話,那人已奪回木盤,兩步退出房,拍的一聲響,把門關了。

唐采九氣忿不過!欲待不吃這飯菜,肚中實在餓的挨不住!料想飯菜中,毒藥是沒有的,沒奈何隻得吃了,倒覺得十分適口。夜間不再見那人進來,疲乏到不堪的時候,也隻得在床上睡了。

第二日早,那人送洗漱的水進來。唐采九問話,仍不肯答。這日送進來三頓飯菜,都很精美,菜中有許多野獸的肉,唐采九平生不曾吃過的。唐采九吃得心裏非常納悶!一連是這麼監禁了四晝夜,吃了便睡,睡醒又吃。

送飯菜的那人,起初兩日,雖不大肯說話,然總是滿麵帶笑,露出很高興的樣子。第三四日的臉色,就變得一點兒笑容都沒有了,仿佛心中有甚麼不了的事。不過對唐采九敬謹的態度,仍一些兒沒有改變!唐采九住了幾日,不見有甚麼危險,畏懼的心思,漸漸的淡了!明知問那人的話,是問不出來的:也就懶得再問。

第五日,唐采九起來了大半日,不見那人送洗漱水來。肚中餓了,飯菜也沒送來。高聲向窗外呼喚了一會,沒人答應。唐采九到這時,就不由得更加著急起來:禍福即能置之度外;眼前的肚中饑餓,是不能挨忍的!側著耳朵向窗外,看聽得著甚麼聲息沒有?聽了半晌,總是靜悄悄的,萬籟俱寂,絕不像是有人跡的地方!

直聽到天色黃昏了,才陡然聽得有一陣很細碎的腳聲,朝這房裏,越走越近:門開處,跨進房的,果是一個妙齡絕色女子,也是用雙手捧箸一個朱漆盤,進房將盤安置在幾上,即頭也不抬的,退出去了。

唐采九平生第一次,遇見這樣絕色女子,又在患難之中,出其不意;正應了西廂記上的“眼花撩亂口難言,魂靈兒飛去半天”的那兩句話!呆呆的望著那女子退出房,把門關上了,才翻悔自己:怎麼也不問她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