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槐意識到這一點,他抹了一下臉,低聲命令道:撤,快撤!
幾個戰士不明白排長的用意,不解地望著楊槐,滿堂說:排長,咱們還沒收獲呢。
楊槐做了一個手勢,便率先按照早就設計好的撤退路線滾過去。河灘上有幾個沙丘,那是他們早就找好的掩體,隻要他們相繼滾過去,利用沙丘的掩護,然後就是河床了,河床有半人高,他們彎著腰就可以行走,再向北跑一陣,就是直起腰,鬼子也拿他們沒有辦法了,他們已經離開了鬼子的射程。
楊槐剛滾到第二個沙丘後麵時,一發子彈便飛了過來,擊在第二個和第三個沙丘中間一塊石頭上,子彈飛了,發出一聲嘯叫。從目測中判斷,從第二個沙丘到第三個沙丘,有五六米遠的距離,如果狂奔過去,就是一瞬間,然而這個速度還不敵子彈的速度。也就是說,敵人已經切斷了他們後退的路線,幾個戰士相繼著從第一個滾到了楊槐身邊,還沒等楊槐發出新的命令,一個戰士便向第三個沙丘撲過去,一聲槍響之後,那個戰士大叫一聲,趴在那裏不動了。
楊槐喊了一聲:四喜。
四喜扭過頭,歪曲著臉叫了一聲:排長,我中槍了。
四喜在距他們幾米遠的沙丘後趴著,鮮血順著褲腿流了下來。突然而至的疼痛讓四喜顫抖不止。
滿堂想過去幫四喜,讓楊槐一把拉了過來,他知道這時候衝過去,無疑就是送死。從開始到現在敵人隻打了三槍,第一槍讓他的槍炸膛了,第二槍打到了石頭上,第三槍就擊中了四喜的腿,看來他是遇到了真正的對手。
他命令著四喜:爬過去,快點爬過去。
四喜一邊哼哼著,一邊向前蠕動著身子,他終於爬到了第三個沙丘後。楊槐從挎包裏拿出一卷紗布,扔給了四喜,四喜接過紗布,抖顫著身子把受傷的腿纏上了,四喜似乎安靜了一些,他抖著聲音說:排長,你們千萬別過來,鬼子也有神槍手了。
楊槐把滿堂的槍要過來,他讓另外幾個戰士隱蔽好。他從沙丘側麵探出頭,他還沒有定過神來,一發子彈便飛了過來,子彈帶著風聲,把他的帽子打飛了出去。帽子上簷被擊中了一個洞,如果他的頭再抬高一寸的話,子彈就擊中了他的頭。
楊槐用腳把帽子勾過來,他斜靠在沙丘上,怔怔地看著帽子,他知道,白天是無法撤出去了。敵人的狙擊手已經封鎖住了他們後撤的路線。
四喜打擺子似的哼哼著,纏滿紗布的腿很快又被血水浸濕了。四喜就說:排長,我冷,冷得要命。
楊槐說:四喜,你要挺著,挺到天黑咱們就撤。
後來四喜又說:排長,我渴呀,喉嚨都著火了。
河灘下就有一條溪流,距離他們也就一百多米的樣子,可是他們過不去,剛開始,滿堂幾個戰士把這次伏擊當成了一件很好玩的事,像上次一樣,輕輕鬆鬆地來,放?上幾槍,然後輕輕鬆鬆地回了。排長的槍炸膛,他們並沒有意識到危險,以為是自己炸的膛,四喜的腿被擊中,他們覺得那是種意外,排長的帽子被打飛了,他們才感受到,自己此時真的很危險了。他們沒有退路。
他們已經和鬼子打過無數次交道了,如果要是換了以往,鬼子在這時會拚命地射擊,槍聲響得跟炒爆豆一樣,那時,他們心裏很有數,敵人的機槍響上一陣子,然後就會停下幾秒,那是敵人在換彈夾,有這麼幾秒鍾的時間,他們可以衝出去幾十米,有這麼三兩次,他們就會撤退到安全地帶,然後揚揚手瀟灑地和鬼子告別,可是這次卻完全不一樣了。
四喜喊完冷和口渴之後,就不說話了,楊槐就輪著班地讓戰士們呼喊四喜,他怕四喜睡過去,睡過去是很危險的,以前有好多戰士就是因為流血過多,睡過去便再也醒不過來了。剛開始,四喜還在答應,到最後四喜就不再理會喊聲了,歪著頭,沉沉地昏了過去。
楊槐隻能盼著黑夜早點降臨了,盼星星,盼月亮,星星月亮終於出來了。楊槐帶著幾個人,抬著失血過多的四喜踉踉蹌蹌地從河灘上撤了下來。
嶽福常早就帶人迎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