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轉身逃走,那麼一定會死傷慘重,很難活命。
在張獻忠出帳的同時,他的親軍們就簇擁過來,刀劍閃爍,將張獻忠護衛在正中。西營的老營是兩座並排的宅院,在這種湖北勳陽一帶的山寨中是上等宅邸了,老營上下三四百人駐在裏頭,其中還有幾十個婦女,張獻忠的第三個養子張能奇,也就是後來赫赫有名的四將軍之一的艾能奇也睡在宅院之中,專門提調老營親兵,負責防備。
聽到動靜,他也是最早起床的,斜扣上衣襟紐扣,提劍就奔到院中,在他的呼喊提調之下,很快就聚集了幾百人的精強兵馬,大家除了穿上衣服之外,也有不少將士穿上甲胄,背負弓箭,除了婦女們受了驚有過幾聲驚叫外,整個老營除了將士們沉重的呼吸聲和甲衣的嘩嘩響聲外,就是一雙雙警惕的眼神,還有手中刀劍閃爍的寒光。
“能奇這娃,不孬。”
張獻忠看到這樣的情形,感覺事情不會太糟,來襲的官兵不知道是哪一部,但老營這裏穩住了,其餘各營就算受些損失也不怕,隻要老營有備,護得他八大王沒事,哪怕就剩下眼前這一點人,年把功夫他還能拉出幾萬人的軍隊來。
在心裏誇了養子練兵有方後,張獻忠又很疑惑:“驢球的是哪一部的官兵?左良玉?斷然不會!勳陽撫標……也不象。河南兵和襄陽那邊也不可能……四川兵……老子打死也不信。”
想來想去,張獻忠突然一拍腿,罵道:“狗日的叫人家給騙了!”
“父帥,說啥呢?”
張能奇挺劍而立,身姿挺拔,顯得十分英俊,四將軍中,他脾氣秉性最好,也算是四養子中的黏合劑,做戰時,倒是膽大心細,張獻忠用他統馭自己的親軍,也是對他特別的放心。
此時山寨角下已經是一片喊殺聲響,火光之中,可以看到無數將士匆忙迎敵,有不少人點亮火把,弓箭手在向對麵的火把群中拚命射箭,梆子聲和鼓聲,喊殺聲,在這星月之下響成一片。
“說啥?說是咱爺們叫人家給欺哄了去。”張獻忠一臉獰色,看著三裏多外遇襲的營寨,惡聲惡氣的道:“入他娘,什麼千裏長途行軍乏了,給軍士放假歇歇,什麼軍糧不足,每天叫襄陽那邊補給,補足前不能出兵……全是他娘的騙咱爺們哪。眼前這官兵,能摸的這麼準,打咱最疲憊的時候殺過來,還不是登州兵!”
“張征虜?”
張能奇也不笨,頓時就是恍然大悟,大聲道:“堂堂征虜將軍,行如此詭計,叫人瞧不起。”
“娃子,你這話叫定國或是你可旺哥聽了,都不會讚同你的。”
這般緊急的狀態下,張獻忠並不慌亂,反而教導起自己這個義子來:“詭道就是兵道,兵道就是詭道,一個將軍,能用堂堂正正之師擊敗敵人,那是好將軍,也得能用詭謀詐術來騙人,張征虜能帶兵,也能用詭,瞧著比老左強。”
張能奇還是不大服氣的樣子,但張獻忠的眼光已經被下麵的戰事所吸引,沒有功夫再教這個義子了。
他的結論當然是正確的,張守仁能率兵神行兩千裏,至湖廣戰場才多少日子,一般的明軍連大營怕還沒選好,結果登州兵又能摸著戰場所在,嗅覺靈敏而決定果斷,偵察功夫也做的十分厲害,光是種種細節,就是能瞧出來登州鎮在張守仁調教下,確實是一隻強兵。
而且就張獻忠的認識,官兵能做到這樣,還能奉命夜襲,如此勞苦而不嘩變,保持著高昂的士氣的,普天之下,十年之間,未嚐一見。
所以張獻忠表麵在說笑,實則心中十分緊張。
在老營東邊的王家寨,也就是預備解決李自成等人的地方是西營的最外圍,相隔不到二裏,也是曹營主營所在,現在兩邊都是殺聲震天,在夜色星光和火把的亮光之下,正在進行著激烈的混戰。
在最激烈的地方,張獻忠反而聽不到什麼呐喊聲了,隻有人沉悶的呼喝聲,用力聲,短促的罵聲,腳步聲,密集的鼓點和梆子聲響,還有熟悉的繃弓弦子的聲響,還有刀劍在亮光下的反光,以及調兵的低沉密語,人群在不停的移動,好象激流中的漩渦,人流從小型的漩渦不斷的加大,最終彙聚成流。
“入他娘,不對,不對!”
張獻忠的戰爭經驗何等豐富,眼前的情形一看就叫他明白過來,敵軍並沒有出全力,最少在王家寨那裏,最多是虛張聲勢,那邊看似調動的厲害,但似乎當麵沒有多少敵人在搏殺,而是有虛放一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