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是怎麼了?”
楊國柱在武官中地位最高,見情形不對,便是上前動問。
“無妨,不必說出來亂我軍心了。”
盧象升神色嚴肅,他知道這麼一拒,皇帝對他的印象一定大打折扣,以後想獲得君王的支持幾無可能。
而經過這個所謂不準浪戰的密詔之後,皇帝的心意也是十分明白。
現在總督天下兵馬,負責提調的文官是他,按大明的傳統,還要有一個太監當總監軍,負責指揮一部份兵馬和糧草供應,是對文官權力的一種掣肘。
武將如果在文官這裏受了委屈,也可以到太監那一方去叫屈,不至於連個叫兩升的地方也沒有。
現在總監軍就是太監高起潛,這個人盧象升也十分清楚,是一個無能無用的無膽匪類,仗著身體還算健壯,聽說還能馬上騎射,皇帝就以為這是個能帶兵打仗的太監,用來監視諸軍,鎮守關隘,十分信重。
要說太監,國朝太監這麼多,有好有壞,絕不是文人所說的那樣全部壞的變態,就拿魏忠賢來說,對天啟皇帝的忠心其實是沒話說,斂財也有一手,供應軍需絕對不出毛病。
天啟一朝,打仗用兵不少,沒有如崇禎朝這樣加賦,農民也不曾大規模起義,雖不能說是魏忠賢擅治政理財,但好歹是比崇禎朝要高明的多。
崇禎用人,是專挑廢物,他的太監都是一個比一個無能,鎮守關隘的太監,監軍太監,都是一無是處,隻會壞事,不能成事。
高起潛就是這麼一個人物,和楊嗣昌走的很近,現在盧象升聽說過楊嗣昌在主持和議,京師之中風聲已經很明顯了,讚同此事的少,反對者極多,但大家都知道,是皇帝在楊嗣昌身後支持,所以就算反對的,也不敢公然攻擊,隻是最近京城之中,愛聽說嶽全傳的人多了起來,祭祀嶽飛的活動,也是十分之多。
很多人憂心時事,想起南北兩宋的遭遇,不免是憂心如焚,已經有幾個朋友從京城給盧象升寄信,要請他務必堅持,不要與高起潛等人同流合汙。
“我當然不會,我會有我的操守!漢賊不兩立,我入京之後,一定麵聖,極力反對議和之事。前宋之鑒不遠,皇上應當不會糊塗至此。一定是楊文弱慫恿,此人可惡,簡直該殺!”
在吩咐虎大威和楊國柱等人拔營起寨,往昌平繼續出發之後,盧象升騎在自己心愛的五明驥之上,在顛簸之中,仍然是高高抬起自己的頭顱!
這就是大明人傑的代表人物,哪怕是麵對強權,麵對的是皇權,麵對的是自己的性命安危,但仍然有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決絕之氣!
……
……
與此同時,在與盧象升相隔千裏之外的一座城池之中,有一位須發如銀的老者,也是在自己家中的庭院廳堂之中,平靜從容的聽著兒孫們說話,他的臉上,皺紋深如刀刻,須發已經白透了,其實頭頂長發,也是落了不少,束發用的木簪子都快插不住了。
就算如此,這位老者的眼神之中,仍是充滿了睿智的光芒,令人根本就不敢逼視。
在聽著兒孫們說話的時候,他手中的碧綠色的玉錘在不停的擊打著自己的腰跨,年歲大了,這樣的久坐已經令得老人感覺不舒適了。
這就是天啟朝的帝師,赫赫有名的遼東督師孫承宗!
在天啟朝,無數文官被魏忠賢掃落下馬,天下人屏住呼吸,不敢得罪這個權閹,等魏忠賢稱九千歲時,他已經把最強大的文官集團東林黨打翻在地,並且踩上了無數隻腳。
在那種時候,不論是勳臣還是戚畹,或是文官武臣,都是仰其鼻息,再痛恨魏忠賢的人,也是絕不敢公然頂撞他。
也唯有孫承宗一人,以帝師之尊還有天啟皇帝對他的尊重,勉強能保持住自己的獨立性與文人的風骨。
不曾阿諛也不需阿諛,以一身當東虜一國,在他手中,修築了幾百個軍堡,推進收複了千裏失地,修築了無數城池,鑄成了不知道多少門的火炮。
他組建的車炮營是當時全天下最厲害的火器部隊,一千多支火銃,八十多門火炮,配過百輛大車,這個配給不能不說是超級豪華。
可惜,明朝工匠待遇豬狗不如,監督不力,做出來的武器差強人意,加上毫無訓練,放火炮全靠炮手的個人經驗,連當時西方的標尺測距的最原始的手段也沒有,這樣的純火器營反而放棄了肉博,老孫頭的思維還是太超前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