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好朋友告訴我陸大哥兩個月後就會出現。果然,兩個月後,我跟阿顥去六合夜市時,你就出現了!”她兩眼閃著興奮的亮光直直的盯著他看。“雖然頭發變了,也消瘦了些,但我敢肯定你就是陸大哥。”她肯定的說。
“但我不是你的陸大哥呀!或許隻是長得有些像而已。”他說。車子又拐了個彎。
朱拾夜聳聳肩。“或許吧!”這次她不再堅持,因為她發現一件讓她欣喜又意外的事。哼!看他待會如何辯駁,她在心中開心的想。
盧俊傑則對她的不再堅持有著些許的意外與失望。
“陸大哥很棒的,”她自顧自的說著,他則是愈聽愈不是滋味。“他年紀輕輕就主持了一家電腦公司,當然我也不賴,才能認識陸大哥,也隻有我才能配得上他。”她大言不慚的說道,那個雪莉,哼!閃邊涼快去吧!“我們一起討論過未來,我會穿著純白的新娘禮服嫁給他,等我們的孩子長大後,再將結婚禮服拿出來給我們的女兒結婚時穿;兒子則接管陸大哥的公司,到時我和陸大哥就可以去雲遊四海、環遊世界、享受——”
車子“吱”的一聲停住了。
“你家到了。”他口氣冷冷的,仿佛有人惹他生氣似的。“禮拜一我來接你回我家騎機車上班。”
朱拾夜咯咯笑了起來,撲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發酸的頰上印下一個吻,她的心像要飛起來似的快樂。
“你還說你不是陸大哥!如果你不是陸大哥的話,又怎會知道我家的路呢?陸大哥!”她高興的死命抱著他的脖子大聲嚷嚷著。
盧俊傑如夢初醒般看著眼前這條似曾相識的小泥土路。是啊!小夜並沒說出她家的地址,而他就這樣開著開著就到了,仿佛已走過千百遍般的熟悉,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像身陷謎團裏,無數個問題朝他襲來,而能給他答案的看來隻有一個人了!
***
星期日一大早,盧俊傑驅車前往雪莉的別墅。
他按了按門鈴,不久,管家王叔立刻開了門。一進到客廳,他非常訝異,沒想到許久未見的程東竟也在座。
雪莉一見到他,薄施脂粉的臉上立刻堆滿了笑,蓮步輕移的走向前迎接他。
“俊傑。”她瞥到他已消腫的臉頰上的血痕,不自在的挪挪身子。“你的傷還好吧!”她怯怯的問。
“還好。”他淡淡的說,然後走向前跟程東問好。
“程伯伯,早!”他必恭必敬的,對這老人,他是發從內心的尊敬。
程東目前在東南亞的聲望可說是數一數二,他白手起家,胼手胝足的建立起他自己的海上船運王國,但他雖然擁有如此廣大的海上運輸人脈,卻從不接受有心人士的賄賂,而利用自己的商船來走私或運送毒品,他甚至利用自己的勢力,打擊販賣或走私毒品的社會敗類。
由於他的耿直正義,白道尊重他,黑道則視他為眼中釘,在一次狙擊沒有成功的剌殺事件中,激怒了白道,警政署長親自下令掃過全省的黑道幫派組織,搞得黑道人心惶惶,並放出風聲說,以後不許有人再密謀刺殺程東,否則絕不寬容,直至現在,白道更加保護敬重他,而黑道則再也不敢動他的主意,怕再次惹來全省大規模的掃黑行動。
程東的一雙老眼睿智鋒利的看向他,眼裏閃過一絲驚訝。
“小子,是你呀!坐坐!別站著,傷好些了吧?”他和氣的招呼著。
“讬您的福,好多了。”盧俊傑也一樣客套的回答。
程東點點頭,舉起手上的煙鬥抽了口。
“好久沒見到你了,今天來有什麼事嗎?”他看著儀表不凡的盧俊傑,心裏隱約覺得事有蹊蹺,不知雪莉這丫頭搞些什麼鬼花樣,他掃了眼表情明顯緊張不安的女兒一眼。
“沒什麼,隻不過是想問雪莉一些問題。”他說,並看了雪莉一眼。
聞言雪莉更不安了。
“哦!那你們年輕人談的事,我這老頭子大概不適合在場,我先進去。”程東準備起身進房。
盧俊傑連忙攔下他。
“不,程伯伯,既然您來了,我想也順便可以請教您一些問題,因為您跟這件事也有關係。”
程東打量的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雪莉,點點頭的坐了下來。
等站在一旁的雪莉也坐好後,盧俊傑開始提出他的問題。
“雪莉,我想請問你,我真的是在車禍時失去記憶的嗎?”他問。
雪莉的臉色倏地刷白,她緊絞著雙手,目光求助的看向程東。
程東皺起了眉頭,雪莉果然瞞著他做了不該做的事。
“說!”他怒喝。“當初你說過你會處理好他的事的,現在我倒要聽聽看你是怎麼處理的,說!”誠實正直的做人一直是他程東引以為傲的處世原則,他絕不允許自己的女兒做出欺騙他人的行為,他的一雙老眼冒火的看著她。
雪莉得不到父親的支持,難過的低下頭,慢慢的搖著頭。
“那我的名字真的叫盧俊傑嗎?真的是你的未婚夫嗎?”他急急的又連問了兩個問題,心急如焚的看著她。
雪莉開始低低啜泣了起來。
而程東則是在聽到“盧俊傑”這個名字,呆愣了一會後,氣急敗壞的跳了起來。
“盧俊傑?!”他瞪得圓大的雙眼看向低頭啜泣的雪莉,一出手就是一巴掌,額頭青筋冒出。“你這個笨女人,居然為了一個不值得你愛的男人而惦念了他五年,還強迫一個失去記憶的人,去冠上一個禽獸不如的東西的名字!你想騙誰啊!今天看我不打死你……”他氣得滿臉漲紅,揚起手又要落下。
盧……不,該說是關陸,一把拉住程東的手,不讓他打下去。
“程伯伯,有話好好說,打並不能解決問題的。”他力勸著。
挨了一巴掌的雪莉,爆發似的大吼,“要不是你,俊傑他也不會離開我,都是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她發狂般僵直著身體,雙手緊握成拳喊得聲音破碎,掩著麵大哭的跑上樓。
程東被雪莉一陣聲嘶力竭的吼過後,踉蹌的退了幾步跌回沙發裏,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茫茫然的看著前方,神情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關陸不忍的碰了下他的肩膀。
“程伯伯?程伯伯?您還好吧?”
見程東依舊茫然,他走進廚房倒了杯熱茶塞進老者的手中。
“程伯伯,喝口水吧!”他擔憂的看著老人。
程東遲緩的將焦距對上關陸關懷的臉,一會兒,他伸出布滿老繭的手抹了把臉,做了個要他坐下的手勢,握著杯子的手明顯的抖著。
關陸順從的坐在他的對麵。
程東歎了口長氣,眼睛充滿歉意的看著他。
“小子,我先代我女兒向你道歉。別搖頭,這是應該的,我知道你現在一定是滿腹疑問,對於你的事,我隻能告訴你,你並不是……我不知道雪莉是怎麼跟你說的,你是我駛著一艘老舊的漁船出海時,被船上的船員所發現然後救起的,你那時全身是傷,但卻奇跡似的隻吃了一些水而沒有溺死。
當然我當機立斷的將漁船駛回港口,由於你傷到了頭部,昏迷了將近一個禮拜,當你終於醒來卻什麼都不記得時,我要求雪莉盡一切力量幫助你,她也親口答應了,所以找才放心的去處理我的事,但沒想到雪莉居然會把你跟盧俊傑那混帳給攪在一起。”他糾著眉抬起掉在地上的煙鬥幹吸一口。
“程伯伯,很冒昧的請問您一件事,您能告訴我有關盧俊傑的事嗎?”見程東一臉為難的模樣,他立刻想收回他的問題,“程伯伯,對不起!如果您不想……”
關陸話還沒說完,就被程東抬手給阻止了。
“不不,你的確有權利知道,畢竟你當了那混蛋將近三個月的替身。”他又幹吸了口煙鬥,陷入了回憶裏。
“盧俊傑原本是我旗下船公司的一名高級職員,由於雪莉當時隻有大二,正值青春年華、又喜歡往我公司跑,而盧俊傑長得一表人才、斯文俊秀、嘴巴又甜,所以沒有多久,雪莉便與他熱戀起來。
“直到有一天,盧俊傑慫恿雪莉偷取文件,準備幫一群毒販偷偷利用我的貨櫃船夾帶毒品人關,幸好我及時發現,在我嚴厲質問下,雪莉終於說了實情,但沒想到她居然懷孕了!我震驚不已,雪莉一向是個潔身自愛的好女孩,如今卻懷了那混小子的骨肉,可見她愛的有多深,而盧俊傑卻也在同時失去了蹤影,一個禮拜後,他的屍體被人發現,死狀淒慘。據警方推斷,可能是他事先收了毒販的黑錢又沒將事情辦好,所以才被毒販給殺了泄憤。
雪莉知道以後,病了一場,孩子也流掉了,受了雙重打擊的她,整天變得恍恍惚惚、瘋瘋癲癲的,我不得已,請來精神科的大夫,果然不出我所料,她患了精神分裂症,我連夜將她送到美國休養,並替她辦了休學,這幾年她的病情好轉了些,我才讓她回來,沒想到現在居然發生這種事,真是造孽啊!”程東以手支頭,似乎非常疲憊的模樣。
關陸的心裏又苦又澀,沒想到雪莉會有這段如此不堪的過往,難怪昨天她的反應如此瘋狂蠻橫。他看著滿頭華發的老人,一個耿直正義的人難道就得背負這些罪孽嗎?
“程伯伯,”發覺聲音有些沙啞,他清了清喉嚨。“有些事是自己無法控製的,但既然發生了,何不多換幾個角度去看待呢?有很多事記著太沉重,還不如忘了,你會發現忘記比記著幸褔多了。”他發自內心的說出這段話。
程東抬起頭,銳利的眼深深的看著關陸,掀掀嘴角。
“謝謝你的安慰,年輕人,我打算這幾天帶雪莉去東南亞,也許換個環境她的心情會舒坦一點。
“倒是你,我想你大概已經知道自己是誰了吧,否則你不會一大早就急著跑來問問題。”程東的一雙老眼閃著睿智的光芒。
關陸想起了朱拾夜,綻開一個陽光般耀眼炫目的笑容。
“是的,我知道!”
***
關陸一走進朱拾夜的公司,總機小姐一見到他,就像見了鬼似的,嚇得手裏的電話落了地,他穩如泰山對她微微一笑;正要將垃圾拿到外麵倒的阿紅,被他嚇得手上的垃圾掉到地上,扯開喉嚨大聲尖叫,她的叫聲引來了全公司的員工,張張責備的臉孔在見到他後,個個眼睛恐懼得瞪得又圓又凸,下巴掉到地上,反而是關陸自己笑容可掬的對著大家打招呼,見他要走過擠得水泄不通的長廊,大家立刻自動自發的讓出一條路。
他憑著直覺來到一扇門前,一打開,果然朱拾夜正在裏麵埋首打電腦,絲毫不受外麵的騷動所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