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3)

冷飄水搜尋著昨日的記憶,試圖從其中找出她情緒急速轉變的原因,然而他很快便發現這不是個好法子,回憶和她的纏綿影像無異是在折磨自己,

為何他在這方麵偏偏如此笨拙?冷飄水不隻一次這麼想著.

隨著夜晚的逼近,寒意也逐漸加深.為了避免今晚的事件在明早重演,讓她再受到驚嚇,冷飄水覺得有必要將自己的情況對她稍作說明.

“你該休息了。”於是他這麼說。

他在數度斟酌衡量後才說出的一句話,沒想到卻帶來意料之外的負麵效果,柳綠楊倏地抬頭看他,眼底閃著怒意和決心。

“我會睡在地板上。”明白她誤解了他的意思,冷飄水麵無表情的說道。

綠楊聞後又低下頭繡她的東西,令冷飄水揚起了眉。

“別再繡了,我有事告訴你。”他說。

“就快好了。”她回答到。

輕輕的、短短的四個字,對冷飄水而言卻有如天籟一般。這麼長的一天,她總算肯開口說話了。他鬆了口氣,竟感覺瞬間的昏眩。

“有什麼事你說吧,我聽著。”柳綠楊拿針線的手雖然相當沉穩,事實上她心裏卻非常興奮,而這種心情和站在眼前的男人完全無關,是她手中的東西令她忘了傷心難過。

她可以說無法離開針線過活的人,這麼多年來她縫繡過無數的東西,衣裳、外袍、屏風等等,樣樣都頗受好評,甚至被稱為極品,以絕高的價格出售。

並非她對之前所繡的東西有什麼不滿,相反的,它們樣樣都是精品,都令她相當自傲。然而,從她開始繡這件袍子,到現在以接近完成階段,好象有什麼反複在她心裏呐喊著,而且越來越強烈。

她即將完成此生最好最好的作品,柳綠楊一直有這樣的感覺。

當初完全是因為沒有足夠顏色的繡線,柳綠楊於是絞盡腦汁為她設計的圖樣配色,在花費了許多的時間和精神之後,她有了很大膽的決定。

她自己卷製繡線,以最多的白色為基礎,再分別摻上其它顏色的線,讓它們看起來幾乎是純白的,卻又帶著那麼一丁點色彩。

她計劃在衣領袖口和下擺等處繡上水紋——就是水流的波紋。很簡單的構想,所以更需要絕佳的繡工。

要以這樣的繡線在白色的布料上刺繡,任何人聽了都會覺得太荒謬吧,事實上也是如此。然而她是經過再三考慮才決定冒險的,因為將穿上這件袍子的人似乎不喜歡白色以外的任何色彩。

該說是巧合還是幸運呢?發亮的繡線在白色的袍子上顯現了一種帶點詭譎卻有極端特殊的美,雖然猛一看僅是件樣式簡單的白色外袍,但隻要光線稍有變化,或是有風吹過,絲線中那一丁點色彩便會開始作用,在視線上掀起令人讚歎的魅惑效果。

看似冰冷卻隱藏著熱度,柳綠楊越來越感覺到這件袍子和他的相似之處。然而一想起他是如何待她的,那激情的擁吻及事後的淡漠,她又因為羞怯及憤怒而雙頰發熱。

他根本就不值得她這麼辛苦。

柳綠楊這麼想,但仍低下頭一針一線將細膩的紋路完美地繡出來。

冷飄水並未開口,隻是靜靜站在一旁等候著,這是他第一次認真地觀察她刺繡的情形。對於她竟能將同色的絲線繡在布上,卻還能令一件平凡無奇的袍子微妙卻徹底的改觀,他覺得簡直是巧奪天工、難以置信。

但是最教他詫異的還不是這個。當柳綠楊終於放下針線,將手中的袍子輕輕抖了抖,然後遞給他,冷飄水僅能凝視她,根本不敢伸出手去。

她絕對不是那個意思,是他在奢求妄想、自作多情。

“做什麼?”冷飄水一開口就感覺滿口苦澀,而他的雙手則仍背在身後。

“給你的。”柳綠楊將袍子擱在桌上,低頭收拾著針線和剪子。

不可能的事成真了!他人生裏從未發生過這樣的好事,但——會不會他終究是弄錯了呢?

察覺到自己似乎沉默過久,冷飄水說話了。

“為什麼?”他問,聲音沙啞得不像是他的。

“本來就是你的東西,”柳綠楊沒有抬頭。“針線和布都是你買的,我裁縫刺繡隻是打發時間。”

冷飄水靜靜看著她,似子等待其它的答案,而他的沉默就像永無止境,逼得柳綠楊隻得再開口:

“天冷了,這裏卻隻有一件被子。”

她是擔心他嗎?冷飄水不敢讓這想法在腦中逗留太久。以他的所作所為,根本就不值得她為他費心。

低頭看著桌上雪白的袍自,冷飄水緩緩伸出手去,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虔敬心情碰觸它。

好美!難以形容的美,是一件他不配擁有的袍子。

但他絕對不會將它交給任何人,冷飄水想。這件她親手縫繡的袍子將伴隨他直到生命的盡頭。

“謝謝。”他說,幾乎是用盡了全部的自製力才不至將她摟入懷中。

這樣就夠了,她肯開口說話,還替他縫製了這件迫子,他不該再有什麼奢求。

“冷公子有什麼事要說呢?”柳綠楊依舊不肯抬頭,收拾好東西後便一直看著自己放在膝上的雙手。“如果沒有……”

“有,我有話對你說。”冷飄水道。

“是什麼?”柳綠楊問。

“關於今天早上……”

柳綠楊聞言,終於抬起了頭。

“其實那並不是什麼病,”冷飄水繼續道:“我隻是中了毒。”

“中毒?”柳綠楊詫異地低語。

他點頭。

“雖然無法根治,但沒什麼大礙,所以如果明天早上又發作……”

“嗄?你是說今天早上的情況還會發生?”

見她臉色發白,冷飄水忙出言安撫:

“即使發生了也會在很短的時間內恢複,就像今天早上一樣,沒什麼好擔心的。”

“誰——誰在為你擔心了。”柳綠楊又低下頭去。

即使是像他這般遲鈍的人也終於明白了她是在賭氣,然而這個時候冷飄水除了苦笑,什麼也不能做。

“我怕又嚇著你,所以——”

“真的不要緊嗎?”看著自己的手,柳綠楊低語道:“身體裏麵有毒,不想辦法將它去除真的無所謂?不會——不會死嗎?”

冷飄水麵無表情,沉默了半晌後揚起嘴角。

“那點毒是要不了人命的。”他說。

“是嗎?”柳綠楊喃喃道,並沒有因為他的回答而略感心安。

“就是這樣。”冷飄水將視線移往窗外,害怕自己一克製不住就會有逾矩的舉動。“我想告訴你的是,如果明天又發生相同的事,別慌,別理我,也別找任何人來,隻要靜靜坐在一旁,我很快就會恢複的。”

“這怎麼行?!”柳綠楊聞言低嚷。“還是找個大夫吧,或許——”

“誰都幫不了我的。”冷飄水專注地看著她。“答應我,如果明天我又發作,待在我身邊,哪裏也別去。”

柳綠楊點頭答應了他的要求,也就因為如此,她幾乎一整個晚上都輾轉難眠,腦子裏盡是他高燒囈語的模樣。雖然那症狀正如他所說很快消失,但終究是毒在體內流動啊。真的沒有大礙嗎?她就是難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