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3)

李衛啊李衛,究竟到何時,你才能明白我的這顆心呢?

今天她為他插上的是一束表白的紅玫瑰,隻可借他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到那束代表渴望愛情的花。

正如他一點也沒注意到她的真心。

窗外,雨落得更急了……

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

不知不覺的,蝴蝶來到李家工作也已經兩個月了,李衛是個心胸寬大又待人寬厚的老板,從不糟蹋、也不刻薄底下人。

她兩個月的薪餉就領了五塊錢銀元,比她賣花賣了一年還多,她應該知足感恩的。

可是……為何手裏握著五塊錢銀元,心底卻是空虛不已呢?

她要的不是錢的慰藉……而是李衛了解她、珍惜她、愛她……可這是何等困難嗬!

他酒醉那一夜,她差點就對他訴出了情衷,卻被他的一句“義妹”給逼了回去。

她猜得沒錯,待他隔天醒過來後,他們昨夜交談的一字一句,他統統都不記得了。

這樣也好,省得相見徒增了一分尷尬。

這些日子以來,蝴蝶都陷在一種莫名低落的思緒裏,她被動地吃飯、洗碗、擦地、掃庭院,直到今年第一片雪花飄落在她發上,她才悚然而驚。

那時她正在掃著庭院裏落下的無數心形梧桐葉,那一片片枯黃了的心形葉片,令人觸目驚心。

當薄薄的雪花冰冰涼涼地融化在她發際,她沉澱已久的凝重思緒仿佛被什麼給驚醒了一般,本能地伸出手來,接住了從天空飄落的淡淡雪片。

隆冬已經到了嗎?怎麼今年的雪,像是來得特別早?

她就這樣呆立在當場,讓雪花冰涼地沾在她的睫毛上、發上,幾乎把她變成了個雪人兒。

“蝴蝶,快進來!”

一道略顯焦急的聲音響起,蝴蝶愣愣地轉過身來,看見了李衛高大的身子佇立在大門口,神色有些著急地喚著她。

李衛今日不必至公司辦公,但依然一早就在書房裏批公文。

她還是呆愣在原地,“嗯?”

他急急地走下階梯,拉住她凍得冰涼的小手欲走回屋內,微帶譴責地道:“下雪了,怎麼也不曉得要躲呢?瞧你身上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衣杉……”

他的溫情讓蝴蝶一時鼻頭酸楚,淚水幾乎忍不住奪眶而出,她仰頭看著他,輕輕地道:“少爺,別對我這麼好……”

李衛愣住了,黑眸不能自己地盯住她。

她的眸光溫柔又淒然,有著兩族小小的火苗燃燒在黑亮如水銀的瞳眸裏,緊緊地鎖住了他的視線。

他凝望著她,氣氛有刹那間的親昵曖昧……他們倆的臉龐靠得好近、好近,好似稍稍一個失控,凝聚在他們之間的某種火花便會跳躍、迸發出來。

薄雪靜悄悄地飄落他們的發上、肩上,他們微微喘息呼出的淡淡白煙交織在一起,隨即消失。

李衛猛然驚醒,仿佛從某種夢魘裏逃脫出來般,他用力地搖了搖頭,臉色微微蒼白、不自然。“進去吧!下過小雪後地上會濕答答的,落葉就讓它留在原處吧!”

蝴蝶悵然若失地低下頭來,“是。”

方才奇妙神馳的一刻旋即消失,就像她呼出的白色煙氣一樣,美麗而縹緲,如曇花一現,快得讓人懷疑這美麗是否隻是眼底的一種幻覺。

蝴蝶跟隨著李衛步入了前簷,李衛則腳步不停地沒入了長廊盡頭。

而她卻還是執著掃帚站立長廊,癡癡地望著他的身影,什麼也說不出口。

將來的生活會因此而有變化嗎?

不!方才隻是一場幻影,對李衛的心起不了半點影響,暗戀、傾慕的終究隻是她自己啊!

☆☆☆

落雪後的第二個星期,地上雖然沒什麼雪跡,卻總是潮濕得像擰得出水來,偏偏這冷天又開始下起綿綿細雨,把整個十裏洋場籠罩得更加朦朧、迷離。

福伯的風濕因這濕冷的天而更嚴重,因此蝴蝶自告奮勇地接下了買菜的工作。

李衛早上由阿江載送去上班後,蝴蝶便挽著籃子,裹上了一條毛線圍巾就出門。

天氣好冷、好冷,冷風簡直會鑽人人的骨髓裏,戳刺所有的神經般,蝴蝶身上僅穿著女傭服和一件棉襖,沒有大襖,斜風細雨幾乎整個兒籠罩上她。

她撐著一把油傘,僵冷著身子走向菜市場。

“阿嫂,請給我兩斤雪菜,一顆大白菜,一斤豆芽。”蝴蝶努力不打哆嗦,微笑道。

可那個雇攤子的菜販婦卻還徑自跟旁邊的婦人聊天,壓根兒沒注意到她。

蝴蝶嗬了一曰氣,強忍住要跳跳腳、動動身子以取暖的衝動。“阿嫂……”

可那個雇攤子的菜販婦卻還徑自跟旁邊的婦人聊天,壓根兒沒注意到她。

蝴蝶嗬了一口氣,強忍住要跳跳腳、動動身子以取暖的衝動。“阿嫂……”

“儂(你)個十三點,還不過來看攤子!”菜販婦身後的窄門蹦出了個大漢,衝著菜販婦喝道:“早晚隻會嘴碎,哪天真該把儂這婆子的舌頭割了,這麼多話!”

大漢的破口大罵讓蝴蝶嚇了一跳,本能就要踱開這一攤到別處買去,可是那個被罵的菜販婦立刻一臉受驚地轉過頭來,害怕地看著大漢,直到大漢走開了,她才望向蝴蝶,表情又懼又氣又嫌惡,揚聲道:“你要買啥子?啊?”

菜販婦的口氣不善到極點。

蝴蝶快凍死了,聞言不禁蹙起兩道柳眉,“我不買了。”

她舉步就要繞到別攤去,可那老羞成怒的菜販婦竟然跑了出來,揪住她的袖子高叫,“儂拿我當猴葸子耍啊?一會兒要買、一會兒又不要買的,儂這賤皮貨給我說清楚,到底要不要買?”

蝴蝶被她揪罵得臉色一白,又氣又惱,“你是怎麼了?不買你的菜也不行嗎?對待客人拉拉扯扯的,你這是經營之道嗎?”

鬧哄哄的菜市場頓時有不少人轉頭望向這邊,買東西和賣東西的人眼睛都直勾勾地看著她們,好像不願錯過一場好戲般。

菜販婦可不管這麼多,方才大漢當著眾人的麵給她沒臉,都是這起子賤皮貨給她惹的,現在卻又口口聲聲嚷著不買了,她怎麼吞得下這口氣。

她索性潑辣地一手緊扯著蝴蝶,一手將菜攤上的蔬菜,不管是不是皮焦葉爛的都掃人蝴蝶的菜籃子裏,嘴裏還胡亂地嚷著,“我叫儂給我買!這些都拿去,你給我拿兩吊錢來!”

蝴蝶又氣又想哭,冰冷的空氣已經凍得她整個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再被這個無賴婦人一番拉扯折騰,她的小臉一片慘白。“你……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我是好意要同你買東西的,你卻這樣子不分青紅皂白地欺負人……”

“我就是欺負儂,怎麼的?”菜販婦越發大膽,手掌直接往地懷裏掏去,“錢呢?”

蝴蝶再也忍不住,用力地摑了她一巴掌,“請你放尊重一點!搶錢啊?當心我叫警察來了!”

菜販婦被摑了一記巴掌,氣焰頓時弱了不少,她眨巴著細小眼睛,不敢相信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竟然敢動手。

可是她隨即撒潑、雞貓子鬼叫了起來,“儂當儂是個什麼東西?還不是丫頭一個?死賤貨,一個下三濫的女傭就這麼張狂,儂是哪家子的啊?我告你主子去!”

蝴蝶心頭一酸,卻揚著下巴道:“我才要向這兒的管理委員投訴你呢!待客這麼不尊,往人懷裏搶錢活像個盜匪似的,這以後誰還敢來這兒買菜?”

那菜販婦還想再鬧,一旁的攤販們見時機不對,也不敢看熱鬧了,連忙七嘴八舌地道,“柳嫂子,儂甭再鬧下去了,把客人淨得罪光了,儂叫我們以後吃什麼哪?”

客人們也從最初的驚愣醒覺,紛紛同仇敵愾起來。

“是啊、是啊,上回就是這個潑婦,賣給我一條爛冬瓜,害我回去被婆婆罵!”

“怎麼做生意的?虧她還有臉跟人出來擺攤,脾氣潑辣得跟什麼似的,誰同她買菜誰倒黴!”

“就是、就是!”

眼見要引起眾怒了,菜販婦趕緊低聲下氣起來,慌忙的把一堆菜從蝴蝶籃子裏往回撈,“這、這、這……我今日是去犯著小鬼了?不買就不買,犯得著這麼糟蹋人嗎?”她還是嘀嘀咕咕地叨念著,一點兒都沒有自省之意。

蝴蝶心頭怒火中燒,本想再與她理論一番,可是天氣實在太冷了,她又經過方才的驚嚇,整個人都冰冷虛弱起來,像不著一絲力氣兒。

蝴蝶一咬牙,強撐著身子急急地走開。

她特意走到更末端的攤子處買食材,以避免掉方才那番騷動所引起的注目眼光。

她好不容易將該買的魚蝦、蔬菜都采買完畢,走回李宅的路上,原本已經停了的細雨又飄落下來,還越落越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