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我從後殿出來透透氣,恰好遇到從前殿出來的玉淺。
“太女殿下!”我微微行禮。
“大公子也不堪絲竹亂耳麼?”玉淺輕笑,忽又眼神複雜的望著我,猶豫的道:“本宮有事想問問大公子。”
“太女殿下請講。”
“你可與寒……然弟說了那日咱們合歡園裏相遇之事?”
我搖了搖頭,“怕然兒多心,未曾說。”
玉淺歎了口氣:“唉……難不成他對我就如此不信任,連他真正的姓名也不肯告訴我?”
“也許,然兒不知該如何開口吧?”蕭然是想要告訴你,可我從中阻礙,挑撥離間……
後來不知為何,玉淺與蕭然似乎鬧翻了,玉淺一氣之下走了,蕭然卻在幾日裏瘦得脫了形,憔悴不已。
我也在愧疚與自私中病倒,蕭然趴在我的床邊,喃喃的道:“哥哥,玉淺說她就是要娶蕭寒……”
我微微垂眸,藏在心中的那些話,還是沒能說出來。摸著他的頭給以安慰。
“她還問我是不是蕭寒的雙生弟弟蕭然……”聞言,我的手微頓,我以為玉淺告訴他,她知曉了他的真實身份。但若是如此,他們二人不會鬧翻。果不其然——“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覺得心寒。我活生生的站在她麵前,她卻質疑我……”
我聽他如此說,竟鬆了口氣。其實玉淺的真正目的是想逼蕭然說出來,逼他與她坦誠相待吧?可是我這傻弟弟,有了之前我的誤導,又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最終會錯了意。
每日蕭然都會來我床前,說著玉淺近日來的動向。
說她去了趟清歌國,與一位皇子不清不楚。他很難受,明知玉淺是太女是將來的女皇,不可能隻有一個正夫,可還是心痛難受。
說她逛了聖錦的一家青樓,成了花鏡公子唯一的入幕之賓,常來常往。他雖然心裏依舊不舒服,可更擔心的是玉淺不要他了。
在我的病漸漸好了的時候,聖錦的賜婚聖旨到了,我滿心歡喜的以為我可以嫁給玉淺為正夫。不曾想聖旨中玉淺的正夫是蕭然,而娶蕭寒為側君,一同入聖錦完婚。
不過,正夫也好側君也罷,隻要可以嫁給玉淺,我就很開心了。這一次,蕭然倒是什麼也沒說,也不曾來指責。每次見到我,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神情複雜的樣子。
隻是此時的我高興昏了頭,並未在意過。
從南旭國到聖錦皇城,這一路很順利,再到完婚,一切都是順順當當的。
我被安排在了東宮的西暖閣,淡紅紗遮麵,等著妻主前來揭麵紗。其實我心中明白,玉淺肯定不會來西暖閣,因為她知道西暖閣中的人不是她的寒弟……
“哐當”門被踹開,打斷了我的思緒,揪緊了我的心——玉淺竟來了西暖閣!
玉淺醉了,雙頰緋紅如桃花,眼眸瀲灩泛著光。我扶著她坐下,她卻摘了麵紗扔到了地上,雙手捧著我的臉,“即便十分相似,本宮又豈會分辨不出哪是西嶺戰場上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更何況七八分相似……”她毫無憐惜的甩開我的臉。
“知道本宮為何也要娶你麼?”
我搖搖頭,我哪裏會知道?我隻當是玉淺多少也喜歡上我了。
“是你姐姐蕭素!蕭素說,可憐她弟弟自幼身子骨弱,一直病病怏怏的,便是傾國之力怕也嫁不得了,日後便是逝去,也隻能孤零零的一座墳頭,無法入宗祠,無香火供奉。她求本宮憐惜你,求本宮看在我的少年將軍的麵上一同娶了你,待你逝去後也有人供奉。”
聽此一言,我隻覺得天崩地裂,腦中空白一片,最後隻聽到玉淺對我輕輕的耳語:“而本宮也缺一個逼蕭然對本宮坦誠的契機……”
心如死灰之木,身如不係之舟。
那一年的冬日,西暖閣的炭火再旺,我也如同身在寒窖。來年的夏日,合歡居中的冰再多,我隻覺得烈日灼心。
我在斷斷續續的病中,玉淺帶來了那個清歌國的皇子,她說他會替我活下去,以蕭寒之名,直到他厭煩。而我會葬在皇陵,葬在玉淺的身旁,算是報答我成為她的棋子的恩情。
臨死之際,我對玉淺,對站在一旁故作傷心的蕭然說:“玉淺,我與蕭然是雙生,淌著同樣的血脈,有著幾分相似的容顏。他活著一如我活著,他若死了,這世間便當真沒有蕭寒了……”
我恨蕭然,是他讓我成為一個毫無尊嚴的棋子。留下這句話去堵蕭然的心,讓他一生都以為玉淺錯認了我與他!
我這一生,纏綿病榻,無緣世間繁華。除卻母上,父後,遇到玉淺之前的蕭然,再無人真心相待。
蕭瑟寒風,一世淒涼,不外如是。
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