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清晨, 6點半,我穿著一件短袖襯衣,獨自站在零星小雨裏。
左手拎著一個裝了手提電腦的黑色公文包,右肩背著蛇紋米色牛皮包,打著哆嗦等在康利大道邊。
10多分鍾後,一輛頂著警燈的白色桑塔納停在麵前。
車裏走下一個人,下來快步跑到我麵前問:“你是訊達的代理律師?”
“對。”我說著伸出手去,“我叫方樺。”
“陳海。”他和我握手,“上車吧。”
他引我坐到副駕位置,自己打開了後座的門。
“方律師,這是我們局的李威。”陳海坐定下來,向我介紹起坐在他身邊的年輕人。
“你好!”我轉過頭去,從兩個座位間別扭的伸出手去。
那人禮貌性的和我握了握。
陳海說道:“方律師是第一次和我們打交道啊。”
我露出笑容:“是的。也是第一次承辦執行案。”
“以前一直在常臻所做嗎?”那個叫陳海的人問道,“沒見過你啊。”
“我剛執業,前兩年一直是張主任帶我。”我實話實說。
“哦。”他點頭。
我朝駕駛員看看,見他微微轉頭看我,我也淺淺一笑:“今天辛苦師傅了。”
“李師傅對建州縣不陌生,但到了那邊還是要請方律師指個路。”陳海說道。
我想了一下,照實說:“我也是昨天才查到這個地方,自己也沒去過。不過我已經開了手機導航,應該沒問題。”
車子開在路上,因為時間尚早,沒什麼阻擋,速度很快上去了。
後座上的兩個人似乎歪著腦袋閉上了眼,我靠在座位上,朝右邊的窗外看去。
城市的高架路兩邊是日漸高聳的大廈,林林總總的佇立在雨霧蒙蒙裏顯得異常冷峻。
我看了一會兒,隻覺得眼皮發重,沒一會兒也迷糊過去。
再醒來是因為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
翻開一看,是周寒。
“喂,方樺。”
“是我,怎麼了?”
“你今天是去建州執行那個財產保全嗎?”
“對。”
“電腦你帶走了?”
“當然,我的財產線索都在裏麵。”
“你忘了今天Mr.Gump要過來嗎?”他的語氣開始變味。
“我沒忘,是你忘記了我早把討論稿拷到你的PC裏去了。”我當然不會吃他那一套。
“什麼時候的事?”他反問。
“昨天晚上你跟顧主任喝的酩酊大醉的時候。”我往身後瞧了一眼,確定後麵兩個人還在打呼後繼續說道,“不要再跟我說你不記得了,躺在權利上睡覺可不是你這個大師兄該有的做派!”
那頭靜了一下,然後傳來他訕訕的聲音:“昨天是工作,你應該知道。”
“是嗎?”我繼續反擊,“那跟你喝交杯酒那個Lisa呢?也是你的工作之一了?”
他忽然發出笑聲:“惟小人和女子難養也。”
“這話跟你的女朋友們說去吧。”我懶得搭理他,掛掉了電話。
周寒是我大學的學長。
因為高我三屆,所以很巧合的,當我頂著醜了八嘰的學士帽在校園裏照相時,他居然也戴了一頂同樣滑稽無比的碩士帽在向正校門行注目禮。
半個月後,我們在常臻所碰麵。
一周後,我們便成了理所當然的盟友兼對手。
按理說,作為學貫中西法學的海商法碩士研究生,他應該比我有更為深刻的領悟能力和洞察力。
但在為期兩年的相處中,除了英文不錯,人長得還算過得去之外,我實在看不出他有任何優點。
但上帝是公平的,他在塑造其平庸能力的同時,給了他另一個特長:有錢。
當看他開著保時捷,用著最新款的手機時,我常常會陷入沉思。
既然他有如此家世,還需要到這個算不上一流的律師事務所來打雜做甚?
對於我這個疑問,他的解釋是:作為新時代的法學精英,他無論如何不會放棄本行而投入他那個暴發戶老爹的圈套。
“我要讓所有人見識到,我並不是一無是處的富二代。”他每回都振振有辭。
而每回我都會不遺餘力的打擊他:“你先搞定那份答辯狀再說吧,今天都最後一天了,富二代!”
就是在這樣的你來我往中,我看著他身邊的女孩子換了一茬又一茬。
“你不怕得愛滋嗎?”我直接戳他痛腳。
“什麼時候這麼關心我了?”他反問,順勢搭過我的肩,“是不是日久生情,愛上我了?”
我打掉他的手:“沒錯。但你舍得放棄那些如花美眷,吊死在一棵樹上了嗎?”
他故作深沉狀,搖頭道:“好花堪折直需折,你怎麼就是不開竅呢?”
“花要不要折我管不著,但你要是繼續在這裏繞舌,我敢打賭不出10分鍾顧主任就會衝進來折斷你的頭顱。”我竊笑著湊近他,“他剛剛經過我們門口,看你的眼神裏殺氣重重。”
他跳起來:“下午還有份協議要給他的,我差點忘了。”
我看著他雞飛狗跳的奔進格子間,心裏不禁一陣得意:小樣兒的,敢動你姑奶奶我,美得你!
但是在律師界打拚了兩年以後,我才知道像周寒這樣的最多是小打小鬧。
顧主任以其42歲高齡,在兩年內離婚,結婚,又離婚。
青年才俊、高級合夥人程旭被老婆追鬧到所裏,口口聲聲喊著要跺掉小三。
而我,也在大學男友蔡浩的背叛後經曆了人生第一次失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