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間過慣了這種生活,尊嚴對於言無恙來說,已經不算什麼。賀明希從不喜歡他哭,每次都很不屑,有時還會無意間說出心裏話,“他就從來不哭。”
每當這時言無恙就會真的想哭,但他沒有放任自己情緒外露。
他無力地癱在床上,賀明希圍著浴巾去洗澡,這讓他回想起了他們於國內第一次見麵。
那時他母親病重,父親還在國外回不來,債主紛紛找上門,房子也早已被收走。走投無路的時候,他看見了賀明希。
他愣在原地。
他本不想以這個理由、這個身份接近賀明希,誰知道第二天他們又在一個聚會上碰見。言無恙出現在這是主人的刻意安排,以往的言無恙對他們不理不睬,家道中落的他卻如同螻蟻,隨意供人嘲笑。
有個塗抹發蠟的男人笑著說:“言少爺,你爸是回不來了吧,怎麼樣,如果你還想東山再起,不如跟我一年試試?”
言無恙看他要撐壞襯衫的肚腩,隻覺肥膩。這時,一襲西裝的賀明希坐在他不遠處,他呼吸略急促,指著賀明希說,“我寧願選賀總。”
“哈!”男人止不住大笑,“你倒知道賀總對所有情人都大方,但你知道為什麼沒人能在他身邊超過三個月嗎?他心裏頭早有別人。”
眾人奚落他,說他不自量力,言家血雨腥風誰沾誰死,現在願意出手幫他的都是活菩薩,而他卻在所有人麵前坐到賀明希旁邊,在他耳邊問,“賀總,我是言無恙,您能借我點錢嗎?”
也許是言無恙的白色襯衫太像那個人,賀明希走神過後,勾起唇角問他,“你覺得你值多少?”
潛藏的曖昧意思不言而賀,言無恙心頭一緊,泛著說不出口的酸澀。他強迫自己微笑,“盡量讓你,物超所值。”
*
視頻提醒聲在此時顯得十分突兀。
言無恙從回憶裏回過神,拿出手機看,見是許瑞白,點了拒絕,打字回複,“不太方便,今晚我不回去了。”
雖然他們兩個合租,但隨著言無恙畢業在即,在外實習,出去住的次數也越來越多,許瑞白都知道。
半天,隻見許瑞白回道:“言哥,你生氣了嗎?”
言無恙:“沒有,怎麼這麼說?”
許瑞白:“那你為什麼不回來?不是躲著我?”
言無恙:“我有事……”
許瑞白:“你知道我喜歡你。”
這一行字突然出現,看得言無恙皺了皺眉。如果說時間可以倒退,他自然覺得意氣風發的許瑞白值得喜歡。他有趣又驕傲,麵對周圍世界也有自己的態度,正直,嫉惡如仇。所以說言無恙覺得許瑞白受粉絲歡迎是他應得的,盡管許瑞白本人不這麼想。
他總覺得言無恙才是他的伯樂。
說不上意外,一貫隨意且因為直播學了很多騷話的許瑞白麵對他時,總會露出羞澀神情。但當言無恙真的看見這句話時,還是有些心情複雜。少年心意最不應該被辜負,可他們注定沒有結果。
是時機不對。
言無恙打字,“可是,我有喜歡的人。”想一想,狠心點了發送,接著關掉了手機。
他的喜歡盡管上不得台麵,也曾是少年對這個世界最為誠摯的滿腔愛意。
一碰就溢出來。
今天賀明希的心情是真的不好,洗完澡回來見言無恙還像死魚一樣躺著,抬腳踢了踢他,“回去睡。”
這是賀明希的臥室,整體隻有黑白灰三種顏色,仿佛主人是個性冷淡。但言無恙知道他在床上的樣子,話少且深沉,將他靈魂擊碎。
他走下床,忽略身體傳出那異樣感,頓了兩秒才繼續向外走,去樓下浴室清洗。
慶幸的是這一晚賀明希沒再叫他。
早上言無恙醒來時才六點,他再也睡不著,便起來熬粥煮飯,等賀明希起來吃。
賀明希生氣或者煩心,從不對言無恙說,他不知道每次自己遭受的怒火都從何而來,也不敢問。
賀明希突然說:“今晚陪我去吃飯,這兩天空出來。”
言無恙覺得他有些不太一樣,猶豫了片刻,“我明天要去上課。”
“那就不去。”賀明希對言無恙的鄙夷是不加掩飾的。他們的起點相當,但賀明希通過努力開了公司,收購平台,此時已經擺脫富二代的光環。而言無恙隻是父親庇佑下的普通人,當言家失勢,他一事無成。
言無恙在學校當老師,帶一群初二學生,按時上課對他給學生留下良好評價很重要,但賀明希從來不懂,也不在乎他的任何理由。
言無恙在賀明希麵前一直很乖巧溫順,賀明希給了他醫藥費,還把他爸從國外接了回來,錢財上一向大方。他養言無恙就像養個燒錢的寵物,如果寵物不聽話,他會用自己的手段略施懲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