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晚,池雲硯裹著薄被,看著池雲瑾坐在豆大的油燈下縫補著自己的衣服,微微皺了下眉頭,說著,“這衣服用不著洗這麼勤得……”
池雲瑾收好線,將衣服遞到池雲硯跟前,儼然一副小媳婦的樣子,說著,“我不是想你能穿的幹淨點嗎?”
池雲硯嗤笑,穿好衣服,說著,“那你數數這衣服上有幾個補丁了。”
池雲瑾瞪著眼睛看著那衣服上密密麻麻的補丁,不由得汗顏,說著,“確實用不著洗得勤,想來這麵料不怎麼結實吧。”
池雲硯在這裏住了半個月,池雲瑾以為他會一直住下去,從未想過他會離開。可該走的留不住,許是這江湖上的男兒都是飄飄零零的,不曾為誰留下過。
池雲硯讓池雲瑾等他,等他回來接她。像是男兒讓心上人等自己歸來娶她一樣,池雲瑾想這就是一句承諾,是不是也得有什麼作為信物?
池雲硯愣怔,問著池雲瑾,“何須信物?我定來接你便是。”
池雲瑾不依,尋摸了半天最終找到了一張餅,一掰兩半,遞給池雲硯一半,信誓旦旦地說著,“說書的都是這樣的,得有個信物,待你來接我時,以餅為證。”
?池雲硯挑挑眉,沒有言語,接過那半個餅塞進了自己的懷裏。池雲瑾又繼續補充道,“你路上餓了也可以充充饑,我想的周全吧。”
池雲硯啞言,心想這餅也隻能充充饑了。
夕陽西下,漫天的霞彩像是掉進了染缸裏,通紅的一片。池雲硯揣著那半張餅,帶著滿身的補丁越行越遠,直至成了暮色中的一點黑影。池雲瑾依舊立在門口,緊緊地握著剩餘的半張餅,想著,池雲硯,你何時歸來,接我回家呢?
惆悵了半天,回過身望著空蕩蕩的屋子,池雲瑾約莫想到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她忘了問池雲硯何時來接她,她不知道自己剩餘的那半張餅是否能完好無損的保留到他來接她,想來怪自己太過大意,這守著半張餅要等到何年何月啊!
冬去春來,年複一年,池雲瑾終沒在那半張餅完好之時等來池雲硯。那餅先是被磨得隻剩下一小塊,後來又長了一層層綠油油的毛,池雲瑾用了根紅繩串了起來掛在梁上,晾著,再後來被老鼠啃個幹淨,隻剩下光禿禿的紅繩隨風搖晃著。池雲瑾心想,隻剩了根繩子,也不知那池雲硯認不認呢?
想到池雲硯,池雲瑾一陣鼻酸,約莫能記起他那好看的眉眼,那一顰一笑皆是風情,可能他還是忘了自己了。那信物一說想必就是騙人騙己的,若是有情何須信物,若是無情有信物又何妨?
思來想去便覺得自己也隻能做回阿瑾了,而那池雲硯也沒留下個半子兒銀兩,實在是不劃算啊,那些個說書的都是些唬人玩得,不可信。
叁
又是一年秋末,阿瑾已經十四歲了,儼然一個大姑娘了,可依舊沒有上門說親的,也沒等來接她的池雲硯。可生活還得繼續,這年月收成不大好,時局也比較動蕩,阿瑾一個姑娘家實在找不到聊以為生的活計,後來聽說畫月樓在招人。
畫月樓,乍一聽這名字,覺得文雅的很,丹青畫月的,可實則是個殺手樓,名望整個江湖。話說,你去酒館吃飯,腰上但凡掛著畫月樓的木牌,都會附贈一壺老酒二斤牛肉,還享受優先住店權。
阿瑾估摸著自己雖不會什麼舞刀弄槍當不了什麼殺手,但也能當個洗衣做飯的女婢。到了畫月樓門前才曉得自己想的太過簡單了,那畫月樓門前擠滿了人,行行色色的,中間還立了個大台子,台子上有兩個壯漢在比試著,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