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晨,劉邦一覺醒來,外麵已是天色大白,一縷陽光從門腳處透進,照得地上明亮亮一塊兒。劉邦睜著兩眼躺了一會兒,翻身爬起,伸個懶腰,取過上衣來穿上,踢開門,信步走了出來。外麵滿眼亮光刺人眼目,一陣微風吹來,劉邦打個激靈,頓時精神一爽。兩隻烏鴉叫著從他頭頂飛過,劉邦“呸”地一聲,向地上啐了一口,罵道:“你奶奶的,大清早先看見你,晦氣!”漫步走了幾步,他忽然又咧開嘴嘻嘻一笑,自言自語:“明明是喜鵲,老子眼花卻看成了烏鴉,真是的!”他扯著喉嚨唱道:“今早喜鵲叫,老子好運到。賭錢回回贏,佳人雙手抱。”
正一個人沒來由地高興,大樹邊轉過一人,是與他同躲在芒碭山上的好兄弟周勃,快步向他走來。劉邦笑著叫道:“周兄弟,今天早上吃什麼啊?哥哥的肚子裏可咕嚕咕嚕喊了半天了。”
周勃道:“燒獐子肉,昨天打的那幾隻獐子還有些沒吃完。”
劉邦哈哈一笑,“躲在山裏也不錯,天天有肉吃,不用耕地,不用幹活,跟皇帝也差不了多少了。真是他媽的神仙日子。”
周勃微笑不語,走到近前。劉邦道:“不過比皇帝還差一點點,他媽的皇上有數不清的女人陪著,可咱們隻有百十條光棍漢子,天天你瞪我、我瞪你的,雖是好兄弟,嘿嘿,總不能幹那事,不免,不免,這個有點不知足吧!”
周勃微笑道:“是美中不足。”
“對,對,就是美中不足。老子的學問雖然不小,總還是不如你。你瞧這山、這樹、這花,有多美,可沒有女人總是不足。所以當神仙還是他媽的不如當皇上過癮!”
周勃笑而不語。劉邦瞧了瞧他,道:“你跑過來找我是有事吧?這麼早,沒到吃飯的時辰,你不會是猜到我餓,想偷著給我一塊獐子肉吧?”劉邦斜眼看周勃一眼,又搖搖頭道:“這種事你一回也沒有過。別說你主動給,就是老子背地裏悄悄跟你要,你都搖頭不肯,老子這大哥當的,真他媽的沒勁兒!”
周勃耐心等劉邦說完,湊近來壓低聲音道:“大哥,今天弟兄們一早捉到一口肥羊,背了個大布袋,沉甸甸的,看上去有油水。”劉邦等人在芒碭山上做強盜,把拿住的過往客商稱作“羊”。論其資財,分為“肥”、“瘦”;分其財物,叫做“開扒”。
劉邦一聽,精神一振,忙道:“在哪裏?弟兄們開扒沒有?”心中暗道:“老子剛才瞧見的果然就是喜鵲,我說是轉運了麼,真就應了!鴻運當頭,大吉大利,天地良心,開花結果。”心裏一喜,哪管用的是什麼詞語!想起自己運氣來了,忙又補充道:“一會哥兒幾個賭上幾手,高興高興。今天你嫂子能來送米,就不用出去打獵了。”心裏想的卻是那句剛剛唱過的“賭錢回回贏”。
周勃微一皺眉,道:“弟兄們沒開扒,一來是大哥你沒睡醒,二來這事有點特別。”
“什麼特別?”劉邦忙問。
周勃道:“這人持著劍,拚死護著袋子,弟兄們一動手,讓這人隨隨便便就傷了兩個,瞧著不是個尋常人物。後來他說是來這裏尋你的,口口聲聲說與你認識。所以弟兄們就更不敢動他,可是又不摸他的底細,也沒敢自報家門。現在還在山坳裏圍著呢。”
劉邦一聽,“這可奇了,什麼人帶了錢財找我?咱們快去看看!”說著拔步便向山坳裏奔去,口中叫道:“你們做得很好,不明底細,還真不能報我的號,誰知道他是不是東嶽大帝差來的勾魂小鬼?若是隨隨便便一說,老子可要倒大黴了!”
山坳裏果然圍了一大圈人,眾人見劉邦來了,分開一條路讓他進來。劉邦走過去一瞧,見這漢子瘦小精幹,握著一口利劍,十分警惕地注視著眾人。此人麵生得緊,劉邦從來也沒見過。
劉邦笑嘻嘻地問那漢子道:“喂,我說朋友,你是幹什麼的?你找劉邦幹什麼?”
那人目光向劉邦一掃,十分戒備,道:“我找的是劉季,我可不認識什麼劉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