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朋友有心腦血管病,有一天他腦血栓不幸發作了,這使得他的左邊肢體不能動彈了。
這說明他的病區是在右腦部。朋友的整個左邊不痛了,就是針紮下去也沒有感覺。朋友一直在做康複,康複的目的就是讓失去感覺的肢體恢複感覺。有一天他的左腿有痛感了,朋友高興得要命,他的全家人都高興得要命。疼痛感是我們都不喜歡的感覺。可是,假如真的沒有了肉體的疼痛,那可真是麻煩了。取消身體疼痛的最徹底的方式就是死亡,那可是我們最恐懼的事情。也就是說,沒有疼痛的生命是死亡。心靈的創傷也是這樣的。我們很怕精神痛苦,痛苦讓我們心疼。有一次我寫一篇文章,寫的是心疼之類的東西,文章的最後一句是“假如心不疼,那還叫心嗎?”這句話讓我們頭兒記住了,文章發表時他就向我提起過這句話。幾年過去了,就在前陣子因為一個討論的契機,頭兒又提起了這句話。看來心疼也是我們活著的一個表征。如果我們的心不疼了,我們也就沒有心了。沒有心,不是肉體死了,就是心死了,這兩種死法都不好,都不如心不時會疼的活著好。
恐懼這種情緒是我們不喜歡的,但是,如果沒有恐懼,我們的祖先恐怕也沒有機會活下來,就像如果我們的左腿沒有了疼痛,說明我們的那腦子出了問題。世上充滿危險,正是這危險造成的恐懼感,讓我們祖先規避了危險。我們到了懸崖上,步子開始小小地挪移,恐懼感讓我們不敢像欣賞花園一樣去欣賞腳底下的深淵,才使得我們避免掉下去喪命。那些有恐高感的祖先把恐懼基因傳遞給了我們。一旦有證據表明外界存在危險,人類就會反射性地產生恐懼的情緒,這是人類的本能。這個本能讓我們活到現在。
英國心理學家斯圖亞特·沃爾頓在其著作《人性:情緒的曆史》中給我們指出,人類最早產生的情緒就是恐懼。當人類最早的祖先南方古猿在非洲草原上步履蹣跚,結伴而行時,世界就是一個充滿威脅和惡魔的地帶,有暴風驟雨,有烈火焚燒,還有無法控製的疾病和疼痛,野獸在人類的四周張著嘴想要用他們裹腹。對世界的全然無知更加增添了他們的恐懼。他們為此創造了神話。另外,藝術與宗教也產生了對於無知的恐懼。祖先們團結起來,合起力來與這個恐怖的世界鬥爭,一定好過個人單槍匹馬地麵對它們。群體和部落因此而產生。群體與部落的產生使得人與人的合作成為基礎。利他主義因而也成為合作的必然元素。如今我們的生命中都有利他主義,這其實是另一種利己主義在進化中的迂回。如果沒有這種利他主義,我們的祖先的合作就會失敗,他們就會死於一個人的弱小與恐懼之中。從這個意義上講,現代人生命中的利他主義,還真不能全用道德和美德去歌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