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字碑(1 / 3)

我死後三年,江予柔終於想起了我。

起因是南蠻入侵,勢如破竹,朝廷卻再也選不出領兵之將。

她在我府門前跪了一夜,一步一扣首地來見我。

結果見到了我的牌位。

她身後,小童嗤笑:“皇後娘娘為何不悅,是因為將軍,已經沒辦法達成娘娘的心願了嗎?”

1

替予柔擋下那隻毒箭時,我就知道自己大限已至。

胸口的舊傷泛起鈍痛,抬手又牽起肩上的箭傷,一股腥甜上湧,喉嚨卻好似插了把小刀一樣不進不出,疼地叫人想要就此去了。

可我不能就這麼去了,我放心不下予柔,放心不下那個柔弱的躲在我懷裏哭的小妹。

頭好痛。

可予柔有沒有被剛才的刺客傷到?

耳邊響起嗚嗚地哭聲,我勉強看清,那是我的小書童雲瑤。

我偏過頭,說:“予柔……”

替我去看看江予柔,看看她有沒有受傷。

說話太費力了,我一時緩不過來。

雲瑤聽到這兩個字,有點傷心,又有點悲憤,他抓著我的手:“將軍是想見她嗎?”

好累,好困,耳邊的聲音漸漸遠了,我閉上眼睛,輕輕地答應一聲。

“將軍,將軍,你別睡,”天旋地轉,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我被背在了背上,雲瑤背的不穩,跑動時顛地我渾身都疼。

意識反到清醒了。

前麵就是皇宮了,昨天我替予柔擋箭的地方。

門口,有人攔住了我。

兩個侍衛按住刀,警惕地盯著我:“宮鑰以落鎖,閑雜人等,無召不得進出。”

雲瑤怒罵:“狗屁玩意,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家將軍什麼時候進宮還需要召令了?”

侍衛眼裏帶著譏笑:“陛下昨日頒布召令,先帝賜下的宮令通通作廢,蘇將軍又何苦把自己如此狼狽,還是先請回吧!”

我名聲一貫不好,這兩個小年輕,不過是借機嘲笑罷了,畢竟我蘇九安攝政十年,戰無不勝,嘲笑我的機會可不多。

以後也不會有了。

我說:“去叫予柔出來。”

太子小肚雞腸,一朝得勢就免我的權,既然如此,叫江予柔出來也是一樣的。

侍衛對視一眼,笑意盎然:

“江小姐正忙著和陛下親熱,可沒時間見你,再說,後日就是江小姐的封後大典了,蘇將軍如此直呼娘娘閨名,可是目無尊長?”

封後大典?這麼看來,她是沒受傷了。

雲瑤氣紅了臉,急著想要爭辯,我勉強靠在他耳邊,說:“走吧。”

江予柔選擇當皇後,我不意外。

她曾嫌棄我沒有個高門大戶的出生,抱怨我不能時時陪伴她,苦惱我的名聲讓她在姐妹裏抬不起頭。

現在,她不用苦惱了,我們十多年的感情,終是散了。

我放心了,也死心了。

這人間,再無人牽掛我。

寒夜太漫長,我趴在雲瑤背上,漸漸睡去。

2

我死了。

我的葬禮,是雲瑤操辦的。

沒有親人悼念,沒有兒孫哭喪,隻有一捧紙花,葬一方孤墳。

墳頭立了塊無字碑,是我特意吩咐的。

沒辦法,做人太失敗了,我怕被人挖墳鞭屍,更怕活著勞心勞力,死了還不得安寧。

我隻想好好睡一覺,不要再醒來。

可我沒有長眠。

大概是遛閻王爺的次數太多,閻王爺一腳把我踹回了人間。

他說我還欠未婚妻一段情,還了,才能睡。

成吧。

我來到江予柔身邊,封後大典後,她依偎在新帝懷裏,細心地喂他吃一碗蓮子羹。

就像小時候她做給我的一樣。

皇帝很是受用,他一把拉過江予柔,紅燭帳暖,燈影搖曳。

期間他們又提到了我,

皇帝聲音戲謔:“好妹妹,你說,是他厲害,還是朕厲害?”

“討厭~”江予柔臉紅的像猴子屁股:“當然是陛下厲害,他那人不舉,從來不碰我。”

皇帝春風得意:“這樣嗎?蘇卿還真是可憐,一會兒朕讓太醫開些藥,給他好好補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