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已經見到太多熟悉的人的屍體了,等衝進自家的院子,看著倒塌的房屋,一塊塊木板將房屋堆成了廢墟,木板表上還燃燒著火焰。
“阿娘!”葛南撕心裂肺的喊道。
可是過了一會兒,一點動靜沒有,隻有燒焦的炭火劈裏啪啦的響聲,葛南突然魂不守舍,彭!的一聲響聲從膝蓋傳來,葛南瞳孔灰燼掩埋。
簍框砸在地麵上,被他拖著在地麵拉出一道深深的泥溝,葛南跪著爬去自己的家,然後將灰碳的木板扒開,長條的木板被他一塊一塊的扒開。
十幾分鍾過去,葛南的手指淌血,指甲蓋都被掀開,可是葛南卻絲毫沒有痛覺一樣,使勁扒拉著木板,唇色蒼白,麵容丟魂似的。
一直扒,一直扒,直到扒開一塊較為大的木板,看見木板下的一截斷臂,隨後輕輕抬出這截斷臂。
葛南的手都在顫抖,鮮血從指甲蓋上流到小臂,流到胳膊肘,滴落在地麵上。
可是他輕輕的拿著手中的一截斷臂,那熟悉的衣物,還有那蒼老褶皺的手掌,讓他是如此的熟悉,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牙齒忍不住的在打顫,他咬緊牙關,想讓自己忍住,可是眼淚還是溢流不止,從臉頰流到地麵和鮮血交織在了一起。
這一刻他無比絕望,感覺整個世界都灰暗了,自從父親病逝,他就感覺整個天都塌了,之後母親病倒,讓他更是手足無措,村裏人也沒辦法。
一開始他去鎮上討飯,每日三百磕頭,想要得到施舍,想要為母親乞求到買藥的錢兩,可是事與願違,沒有人會施舍這麼一個小孩乞丐,甚至還會有人來羞辱他,來毆打他,每次回到村裏,全身都遍體鱗傷。
讓很多老人都很不忍心,紛紛拿出僅剩的好吃的送給他吃,自那段悲慘的時間挺過去後,他便開始獨立起來,每天上山采藥,捕獵,然後回家照顧母親。
在這個世界上弱者是最不配受到尊重的,對於弱者,他們隻會嘲諷,嘲笑,毆打,唾罵,無盡的羞辱,不然每個富家也不會有那麼多奴隸了。
這一刻比他任何一刻都要絕望,仿佛僅剩的一道希望和光明都已經破碎開來,他無法麵對,他一直以來堅強的內心在這一刻顯得無比脆弱。
曾經見到別的孩子和阿爹玩耍時,他都想著他的阿爹,每次都會去到他阿爹的墳頭待上一段時間,說上一段段悄悄話。
時間久了,他長大了,也變堅強了,偶爾會去一兩次父親的墳前吐訴自己地心聲,不過一般待一會兒便會苦笑著回來,知道這一切隻有自己一個人能夠聽到。
可是他還是經常去那裏待,唯有那裏能讓他像個簡簡單單,無憂無慮的孩子。
廢墟中,葛南輕輕收起那截斷臂,放到一邊比較幹淨的空地上,然後一邊流淚,一邊滴血,一邊扒著燃燒的木板,紅光照映在葛南的臉孔上,這一刻他堅強的心被摧毀殆盡,心裏萌生了異樣的情緒。
幾個時辰過去,天色漸晚,葛南找到了母親的屍體,並且將她和父親葬到了一塊。好像是老天爺也看不過去了。
一場大雨來臨,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厚重的烏雲壓了下來,也壓抑在葛南的心中,豆點大的雨點形成密不透風的雨幕,倒掛在天空。
葛南在村中將每個熟悉的人的屍首皆收拾安葬到了後山的一片樟林當中,疲憊不堪的他,也倒在了村口旁的小池中。
池水不深,卻一點點的淹沒了他的軀體,他躺在水池中,大雨毫不留情的擊打在他的身上,也碰撞在水麵當中,像豆炒翻了幾鬥似的。
十五歲的葛南躺在水池,頭發被水澆濕,如蠶絲一樣在水中飄搖,此刻的他瞳孔灰暗的盯著天空,空洞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