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房間內的如煙剛聽到,便推門而出快步跟上了牛城,“公子,如煙無礙。”
看著這倔強的丫頭,牛城也皺了皺眉,想想這是曾經馳騁草原從小馬背上摸爬滾打出來的,一點小雨似乎也沒什麼便幹脆不再多說。
問詢了一番掌櫃,再度駕車而出,這才終於到了捕蟹的地方。
星月璀璨下,水麵縈繞間,能看到無數一段段的漁網,這些漁網上都掛著油燈,將整個網照得更亮了幾分來吸引壯碩的螃蟹。
在岸邊,與每個網相對應的都有稻草與木頭搭建的蟹棚,這些蟹棚中都有著微弱的光線,告訴旁人這個位置已經有人。
“倒是跟手電、探照燈抓螃蟹差不多。”牛城笑著自語,也不在意如煙詫異的眼神,抬腿向著一處蟹棚走去。
這是個臉龐黝黑、清瘦的老漢,他全然沒在意牛城、如煙的腳步聲,在那昏暗油燈下緊抓著沒蓋的酒葫蘆,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正死死盯著水中的那張網。
蟹棚中酒香氤氳,牛城卻能聞到那酒中的辛辣,並不似好酒那般純粹幽香。
“老先生,今年的螃蟹好抓嗎?”牛城笑著走進蟹棚,也不在意棚內鋪得雜亂不淨的稻草,一屁股坐在了老漢的身旁。
身後如煙皺了皺眉,手中握緊刀柄四下看了看,這才立在蟹棚旁警惕地戒備著。
“好抓?”老漢扭頭望了牛城一眼,又連忙轉回去盯緊那網,“公子怕是來買螃蟹的吧?”
“正是。”牛城抱了抱拳。
“公子還是去尋蟹商吧,在我們捕蟹人這裏可不敢賣你一個螃蟹。”老漢喝了一口酒,長吐了一口酒氣似有些不爽地說道。
老漢說的是不敢而非不能,這不禁讓牛城皺起眉來。
這販鹽是鹽商控製著,怎麼買個螃蟹還有蟹商控製了?這他娘都是誰定的規矩,大明律法可沒寫著買個螃蟹還需要手續。
看著老漢一副懶得搭理自己的模樣,牛城又上下打量著老漢身上幾處補丁的麻衣,笑著問道:“老先生,聽說這螃蟹一隻最貴可賣到十兩銀子。在下初來蘇州,還不知今年這螃蟹如何……。”
“十兩銀子?”老漢不屑地撇了撇嘴,“母螃蟹個頭最大的蟹商也不過給我們十文,這一轉手可是賣了個好價錢。”
老漢再度拿起葫蘆,咕咚咕咚一連喝了幾口,終於打開話匣子說道:“你若是本富戶,大致一個螃蟹三四十文,哪怕大個的也就五十文,也算是個公道價,畢竟這螃蟹若是死了那是連十文都賣不出的。
可你若是他地來的,漫說十兩銀子,那個頭肥美的五十兩都不見得賣給你。
這群蟹商啊,可是賺了個好錢,也就我們這些窮苦人願意賣命,靠著運氣苦耗著一年也不過添上二三兩的銀子,這都算是螃蟹豐收的好年頭了!”
老漢說到後麵已是沉聲歎息,可一抬頭,正好看到那燈下蟹網動了動,忙蓋上酒壺,也不穿鞋,撒開丫子奔了出去。
牛城望過去,隻見老漢小心翼翼將那網上的螃蟹摘下,生怕碰掉一個蟹鉗蟹爪落了價值,又將那螃蟹在燈下照了一眼,這才甩手將螃蟹丟回水中,轉身踏步回到了蟹棚。
“唉,又是隻公蟹!”老漢輕歎一聲,隨手抓起酒葫蘆。
“怎麼公蟹就放了呢?”牛城不解地問道。
“九月母蟹,十月公蟹,這規矩是官府定的。”老漢喝了口酒,感覺今日網蟹不利,倒不如聊天來的舒暢,幹脆科普一般介紹道:“這螃蟹是有時節的,九月產子,母蟹最佳,十月續肉,公蟹最肥,有了官府的法令,也讓我們這些捕蟹人有了規矩,這規矩就像按時令種田、收糧一樣,倒是挺好的,有了規矩也讓我們這些捕蟹人每年都能有不少的收獲。
可惜呀,蟹商收蟹的價格一年比一年低,我這般精湛的捕蟹人還好,換了年輕的不會織網、不會選水、不會摘蟹……一年也不見得能賺百文,倒是讓後輩捕蟹人沒了勁頭,這看似簡單的手藝可就失傳了。”
手藝失傳?
牛城覺得這話說的有些過了,在他看來捕蟹熬的是精力,至於織網、選水、摘蟹這些大不了多試幾次,不過手熟爾罷了。
他倒也沒有直接反駁,本想聽聽老漢還會說些什麼,卻見老漢再度站起身,向一旁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