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棠說因為她幼時在顧晏之眼前摔下過馬,險些將腿摔斷,顧晏之當時比她哭的還傷心,再往後,因她愛馬,顧晏之雖不阻她騎馬,卻時刻護著她,再沒讓她摔過。
陸棠醉的狠了,所以沒注意到不遠處的呼延稚,他的臉藏在陰影處,一雙眸子帶著幽深的光芒緊盯著她,像大漠的野狼一般。
跟著陸棠過後的很長時間,我依舊恨她,若不是她太過張揚,打痛了匈奴,後來戰敗的時候,匈奴也不至於氣急敗壞屠了村,殺了我的爹娘。深夜驚醒的時候,看著靠在床邊久久凝望玉門關,夜夜不睡的陸棠,我也知這種恨是毫無道理的。
我時常可憐起陸棠,她又該恨誰,是她守護的百姓,還是放棄她的君主,又或是那個送她來和親的顧晏之。
“梔知,你的名字真好聽。”
她說這話時,我正在給她煎藥,她自那場戰爭中受了傷,來到這裏又被呼延稚折騰的極慘,身子愈發不好了。
“梔知,晏之……”
我的身子一頓,“他為什麼把你送到這兒?”
身後的陸棠久久未應聲,我以為她不會再回答時,將藥倒進碗裏遞到她麵前,“是我自己要來的。”
聲音清淡如水,在這茫然沙漠中蕩起漣漪。藥香濃鬱縈繞,她略皺起了眉,然後一飲而下,“那場戰爭,我敗了。”
她的聲音有些空靈,我想起了那個讓匈奴揚眉吐氣的戰爭,它發生在玉門關外一百裏,匈奴人人稱讚他們的單於天縱英明,給不可一世的陸將軍設下埋伏,讓奸細誘陸棠進陣,陸棠被困陣內數日,玉門關內無主帥,他們攻陷了數座城池。
陸棠破陣出來時,入目便是城中火海,數千人葬身其中。我知陸棠夜夜夢魘便是此景,她將自己也困在了那片火海。
“呼延稚要我,不過是為羞辱,與那些無辜枉死的百姓相比,算不得什麼。”
“他不讓我來的,但他攔不住我。”
呼延稚派人叫我時,陸棠剛剛睡下,眉心皺的厲害。我入了他的大帳,幾個身姿妖嬈的胡姬纏在他的胸前,他每天如此,問我陸棠可有異樣。
我搖頭,“她不過每天隻在大帳,悶時出去逛逛,也不去其他地方。”
胡姬將一顆葡萄塞到他的嘴邊,他張口含住胡姬的手指,咬碎葡萄渡入胡姬口中,胡姬在他懷裏發出微微細喘,我覺得有些惡心。
中原女子對床笫之事向來含蓄,陸棠從不與他玩這些把戲,呼延稚倒也未惱過。
他擺擺手,我便要出去時,他讓我好生照料陸棠。我一時怔住,想起自陸棠來,除了蒙邪一事,呼延稚從未與過陸棠難堪,軍中的閑言碎語也不知從何時少了。可我看了眼床榻上的呼延稚,將心裏那可笑的念頭驅走。
陸棠又站在了大帳外,塞北的夜涼的很,我取來大氅替她披上。也不知從何時起,那股子莫名的恨意消散了,對陸棠更多的是同情。
我以為陸棠今夜又要在大帳外站一晚時,呼延稚抱著她踹開了大帳,嗬斥我出去。帳外,我看著呼延稚用被子裹住陸棠,替她捂著手,覺得方才的念頭也不那麼可笑了。
陸棠那樣美麗明媚的女子,呼延稚應該栽在她身上的。
#第3章 懷孕
從那晚開始,呼延稚便日日歇在了陸棠的大帳,守著她睡下。
陸棠懷孕的時候是在一個春天。她日日嗜睡,胃口也極差,我發覺她可能有孕時,是她的癸水推遲了一月未來。
“你是不是懷孕了?”
我問出這話時,陸棠僵在了原地,她伸手搭上脈,不確定似的摸了好幾遍。最後喃喃道,“別告訴他。”
良久,陸棠的手撫上小腹,“我從前很期待能有一個孩子,一個與顧晏之的孩子。”
這是陸棠第二次清醒地說出顧晏之的名字。
我想若沒有呼延稚,陸棠與顧晏之大概能成為一對神仙眷侶,如話本子般的開頭,卻沒有話本子裏美滿結局。
作為家中幺女的陸棠,自小便受盡寵愛,無法無天。旁的女孩在閨中學規矩,繡帕子時,陸棠偷偷穿上了兄長的衣裳混進了軍營,看士兵操練,竟有模有樣的學了起來。被身後的父兄笑了許久。
可後來京都人都發現了那個常身著男裝,騎馬射箭的陸家小姐換了衣裙,小媳婦般的跟在顧晏之身後時,不少人瞠目結舌,又感歎終於有人可以約束起了陸棠。
陸棠喜歡顧晏之,在見到顧晏之的第一眼就喜歡。我問她喜歡顧晏之什麼,陸棠輕輕的笑了,摸了摸頭發,耳朵不覺紅了。
“臉,他長得好看,我的兄長們都比不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