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別怪我沒提醒你,這世上有三種人最難打交道——商人,貴族,還有法師。”鮑曼伸手勾著艾文的肩膀,臉湊近了語重心長地說道,那長時間沒有修理的絡腮胡刺得艾文臉上生疼。
艾文還沒來得及掙脫,鮑曼又接著說道:“我可以把你介紹給羅斯夫男爵,我曾是他的親衛隊隊長,男爵大人最近正急需一些好手,安德烈的死令他感到惋惜,我想你也許能填補這個空缺......”
“我......”艾文被鮑曼的熱情嚇了一跳,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聽我說,羅斯夫男爵是普雷洛斯伯爵表親,是革新派的貴族,並且非常看重能力,即便你隻是平民出身,也有可能成為騎士,說這些你可能不懂,簡而言之,在羅斯夫男爵手下做事,絕對比呆在一個小傭兵團更有前途。”鮑曼繼續勸說道。
“我會考慮的......”艾文勉強應付道,也確實隻是應付,艾文現在非常清楚自己的處境,首先要還一筆人情債,至少要在傭兵團裏打幾個月的工,其次,在諾亞汶王國,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對這裏的文化和政治都不了解,艾文可不想像個愣頭青一樣被莫名其妙地卷入一場政治鬥爭,況且,自己今後說不定還得跋山涉水地去安德雷亞完成白騎士的轉職,要是成為某個諾亞汶貴族的手下,可能這輩子都得呆在這裏了。
“話說回來,我們此行來法師塔,確實是有要事。”艾文好不容易從鮑曼那強壯的臂膀下掙脫出來,立刻談起正事,艾文發現這個鮑曼就是個話匣子,再讓他說下去,天亮了都進不去法師塔。
聽到艾文的話,鮑曼搖了搖頭,說道:“伯爵大人已經下令封鎖法師塔,禁止任何人進出,艾文,我想你應該明白,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我們在普雷德找到了那個死靈法師利用人血製作的邪惡藥膏,我想整個安妥斯,隻有既是法師又是煉金術師的安吉奧大師能夠鑒定它的成分了。”艾文能夠理解鮑曼的拒絕,畢竟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鮑曼聞言,皺起了眉頭,猶豫了一下,艾文認真地注視他的眼睛,鮑曼剛要開口,艾文就打斷了他,說道:“鮑曼隊長,我們尚不知道那個死靈法師現在是否還在安妥斯附近活動,以及,這種藥膏有沒有流入安妥斯或者王國的其他地方......倘若這種藥膏具有某種致命的因素並且已經滲透進諾亞汶的社會,那將會是一場災難,我們都不想看到這種事情發生,對嗎?”
艾文說完就閉上了嘴巴,靜靜地等待鮑曼開口,自己已經“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了,至於能不能過得了這一關,就不是自己能決定的了。
火把寂靜地燃燒著,一團火星像是螢火蟲一般輕盈地飛過鮑曼泛白的鬢角,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城牆上的衛兵依舊用警惕的目光注視著艾文,灰鷹與雙劍的旗幟在塔樓頂端垂頭靜守。
“好吧。”
良久,眼前的男人終於開口說話了,聽起來是一個肯定的答複。艾文略微鬆了一口氣,鮑曼可以說是自己的恩人,已經幫了自己兩次,這是第三次了,艾文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換得了這個人情債。
“但我隻能允許你和那個女法師進去,我不能放太多人進去,脾氣古怪的法師們不喜歡受到外人的打擾。”鮑曼頓了頓,壓低了聲音說道:“另外,這件事不要對外宣揚,這對我們都沒有好處,你明白嗎?”
“我明白,十分感謝,鮑曼先生。”艾文點了點頭,他不是傻子,肯定不會像個地痞流氓一樣喝醉了酒在酒館裏炫耀“我和守備隊的鮑曼隊長是熟識,他不但送了我套鎧甲還放我進了被封鎖的法師塔,厲害吧。”
“明白就好,進去吧。”鮑曼拍了拍艾文的的肩膀,又朝站在不遠處的伊麗莎白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站在她旁邊的薩菲愣了愣,理直氣壯地走在伊麗莎白身邊,一副貼身護衛的樣子,當他走過來時,卻被鮑曼伸手攔了下來,艾文麵帶微笑地朝薩菲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在這裏等我們。”
薩菲隻能一臉懵逼地看著艾文和伊麗莎白兩人走到城門下麵,忍不住向鮑曼抱怨起來:“為什麼他們倆能進去!?我,我和他們也是一夥的啊!?我是那位小姐的護衛,等等,你聽我說完......”
鮑曼並沒有心情聽這個家夥說話,將頭盔重新戴好,伸手拽著薩菲就往旁邊走去,和壯碩的鮑曼比起來,薩菲的身材隻能算是“健康”,麵對鮑曼的拖拽薩菲毫無反抗之力,似乎是厭倦了這家夥的嘰嘰喳喳,鮑曼索性用戴著鐵手套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可伶的薩菲隻能眼睜睜看著艾文和伊麗莎白越走越遠,嘴裏發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嗚嗚聲。
“打開城門,放他們進去!他們是伯爵大人派來的特使!”鮑曼回頭朝城牆上的士兵吼道。
士兵們聞言,立刻放下了武器,隨著門栓被解開的聲音想起,老舊的城門向內打開了,一名身著鏈甲的軍士手持火把站在城門下,朝艾文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進來。
“你就是艾文?”當艾文和伊麗莎白進入城門時,站在門邊的軍士突然開口說話了。
艾文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借著火光,艾文看清了他的麵貌,一頭看起來極其隨意的深黃色碎發,胡子精心修理過,鎧甲也像是剛剛維護過一樣,被橘紅色的火焰照得發亮,他看起來比鮑曼更年輕,三十歲左右的樣子,一點也沒有艾文印象裏中世紀士兵的邋遢模樣。
“我是布魯特,這支守備隊的副隊長,你害得我輸了一場賭局。”男人雙手環抱,背靠著石牆,偏著頭看向艾文,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我很少看見鮑曼如此重視一個年輕人,上一個是安德烈,就是你那套鎧甲的原主人,不過他已經死了。”
“我會好好珍惜那套鎧甲的。”艾文有些不明白布魯特想說什麼,他看起來像是特意在這裏等著自己。
“鮑曼是為你好,在羅斯夫男爵那兒,至少你的安全可以得到保障。”一邊說著,布魯特從懷裏掏出一塊麵包,一口咬了下去。
“我會考慮的。”艾文有些懵,為什麼布魯特會強調自己的安全?自己惹了什麼大人物嗎?還是說那個死靈法師的觸手已經伸到了安妥斯內部?
“那麼,我們就先進去了。”艾文謝過布魯特,和一直保持沉默的伊麗莎白並肩向法師塔的入口走去。
艾文走出去沒多遠,一隻腳剛踏上冰涼的蒼木紋石板,布魯特的聲音就突兀地在他背後不遠處響起,
“阿爾傑農,阿爾傑農·貝倫迪斯,小心這個人。”
艾文回頭看向布魯特,不安定的火焰被一陣急促的晚風拉扯出一個詭異的形狀,就像此時布魯特臉上的笑容一樣,意味深長,難以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