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宏帝最近對謝東籬雖然有些不滿,但從來沒有想過要他死,而且他也知道,東元國沒有謝東籬是不行的。
但是自從謝東籬這一次帶著盈袖從盛家歸來,元宏帝就敏銳地感覺到謝東籬整個人都變了。
同樣是聰明絕頂,才智過人,但以前的謝東籬謹守君臣之份,待人如沐春風,雖然能左右朝局和人心,但是並不讓人反感,也不覺得他咄咄逼人。
可歸來後的他,多了一種說不出的霸氣和傲氣。
處事手段雖然依然圓滑,但棱角崢嶸威儀自現,已經不可遏製。
元宏帝在謝東籬的眼睛裏,再也看不到對皇權的敬畏和退讓。
但是這些憂慮,隻是元宏帝作為帝王的直覺,他對沈大丞相都沒有直接說過這些話。
可如果謝東籬真的就這樣死了,或者殘了,元宏帝也會更加不悅。
因為那意味著剛剛要崛起的東元國,會又一次落入深淵。
這一次,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那麼好的運氣,能在北齊的鐵蹄下苟延殘喘……
小磊愕然看著元宏帝臉上神情變幻莫測,忙道:“沒有沒有,姐姐和姐夫都沒事!”
“那就好。”元宏帝鬆了一口氣,跟著坐了下來,臉上的神情恢複平靜,對小磊道:“既然都沒有事,你來宮裏做什麼?”
“我們是沒事,因為今天沒有賓客。”小磊氣憤地揮了揮胳膊,“可是那喜棚搭的那麼糟糕,如果是我迎親喜宴那天出了岔子,這該如何是好?!都是上好的木料,一根梁柱就是數百斤,如果壓下來,有多少賓客會被砸得非死即傷?!”
沈大丞相馬上明白過來,臉色非常嚴肅,對元宏帝道:“陛下,皇太孫殿下未雨綢繆,見微知著,實在是東元國之福。——不過,這將作司聚集了東元國最能幹的能工巧匠,怎麼會連一個小小的喜棚都搭不好?”
元宏帝臉色很不好看。
先是他賜下的太監宮女捅婁子,現在連將作司都出了問題,到底是怎麼回事?
出於帝王的本能,元宏帝沒有馬上下結論,隻是擺了擺手,對小磊道:“那你怎麼辦?太監宮女都送回來了,將作司搭的喜棚倒了,再有兩天,你就要迎親了。”
小磊張了張嘴,本來想說既然一切不順,那就不要迎親了,可是看看元宏帝嚴厲的眼神,這話隻能咽了下去,他滿不在乎地道:“姐姐姐夫會幫我的。”
元宏帝垂下眼簾,半天嗯了一聲,“既如此,你先回去吧。讓你姐姐姐夫多費心,幫你把迎親禮辦好,朕自然不會虧待他們。”
小磊笑著應是,又說要重罰那將作司執事。
元宏帝不置可否,揮手讓他下去了。
沈大丞相想去看看盈袖和謝東籬怎樣,也跟著告辭離去。
等小磊和沈大丞相走遠了,趙公公進來給元宏帝斟茶,一邊低聲道:“陛下,皇太孫殿下心地太良善了。他對公主殿下和謝副相的信任,比對陛下還多。唉,還是年紀太小,不知道誰才是對他最好的人。”
元宏帝看了他一眼,“你想說什麼?”
“老奴沒有什麼說的,隻是覺得很奇怪,本來都好好的,事事妥帖,為何公主殿下和謝副相一去,就出了這麼多的事?胡公公他們也是辦事辦老了的,怎麼會這麼不小心?還有將作司,說實話,老奴沒有見到當時的情形,不好妄下結論。但是依老奴這麼多年跟將作司打交道的情形來看,他們是絕對不可能造出這種一拍就倒的喜棚的。”
“哦?你不信?”元宏帝饒有興趣地問,“那你認為是怎麼回事?”
“老奴不在場,不該妄自揣測。但是公主殿下和謝副相當時都在場,他們可能比別人更明白吧。”趙公公意味深長說道,暗示這些事,是跟盈袖和謝東籬有關。
自從上次送乳娘被盈袖打臉之後,趙公公雖然努力置身事外,但還是被盈袖和謝東籬盯上了,他在宮裏的日子從此就很不好過,是元宏帝最近特意將他調到禦書房任職,以示安撫的意思。
這些太監是皇帝身邊最親近的人,皇帝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他們都看在眼裏,繼而整天琢磨皇帝的心思。
趙公公敏銳地覺察到元宏帝對謝東籬聖眷有變,便順著元宏帝的心意開始給謝東籬上眼藥了。
“你是說,這些事跟公主和謝副相有關?”元宏帝的手指一搭一搭地在書案上敲打,“為什麼呢?”
“陛下,您是當局者迷,而且您對皇太孫殿下和公主殿下是一視同仁,不分彼此,可是在公主殿下看來,就不一樣了。”趙公公小心翼翼說道,“皇太孫殿下以前最信賴的人是公主殿下,如今因為陛下對皇太孫殿下寵愛有加,皇太孫殿下的心肯定是偏到陛下這邊來了。公主殿下是婦道人家,心眼小,估計是不習慣吧,所以,整點兒事出來,讓皇太孫殿下認識到對他最好的依然是公主殿下,不就能把皇太孫殿下的心籠絡過去了嗎?”
元宏帝的臉色陰沉得能滴下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