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聽來的故事2(2 / 2)

我比劃著,意思是說,我不懂。

小叔說,你當然不懂,要是我說的你都懂了,那還了得!那樣的話,你爹就要到峨眉山燒高香,你幾個哥哥都要妒忌你了。

我比劃著,那是為什麼呀?

小叔說,還用問?你比他們行啊,就跟鎮上的那些女人,妒忌你娘,應該是妒忌年輕時候的你娘,是一個道理。這下你該懂了吧?

我還是感到糊塗,比劃道,爹,大哥他們,不聾,不瞎,不莽,什麼都好好的,我怎麼不嫉妒他們?要是我有一點好的,他們怎麼會嫉妒我呢?

小叔說,這人哪,這麼說吧,看人哪,可是一門學問,很深很深的學問。讀書人嘛,書讀多了,比你爹,各位哥哥姐姐們心思還要多,要複雜得多,也比他們更容易小肚雞腸,妒忌人,排斥異己,更是常事,正常得很哪。這個,你恐怕是不懂的,那我就不說了,可我不說,你不是更懂了嗎?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我再說,說得再多,你還是不懂。

我點點頭,意思是,我確實不懂。

小叔說,那就不說看人這個事了,還是說你娘吧。你娘這個人啊,雖然是女人,也不見得比男人差哪去了,在我看了,可是好上一大截的,人是美人,也是善人,可讓你爹大賺特賺了,男人哪,哪個不稀罕美人的?你爹娶了你娘,當時可是美死了,我看得出來,那幾年,他誰都看不上眼,鎮上的男人都恨他,想找茬子弄他呢。咱們這一帶的女人見了你娘,也氣得不行,都自卑得要跳金沙江。

我比劃道,真的?她們真的跳了嗎?

小叔說,沒有,哪能真跳呢?氣一過,日子還不是照過?嫉妒嘛,人的天性,但一個人也不能老拿嫉妒當飯吃?自卑慣了,就自負了,什麼也不當一回事了,醜的就一直醜下去,甚至變得更醜,也沒事,飯還是要吃,廁所還是要上,孩子還是要生,該死的時候嘛,就撇下喜歡和仇恨的人,悄悄地死了。

我搖搖頭,意思是說,我早聽說過了這些話了,但還是不懂。

小叔說,再說王四紅那寡婦吧,其實她條件也不錯,模樣好,身材好,品行也還行,加上讀過書,又在小學代課,雖然說是代課的,可好歹也是一名教師,在我們這地方,至少不完全是個下人吧,但告訴你,你娘比她還要好,真是仙女一個,偷偷看她的男人啊,眼珠子都掉到地上去了,王四紅呢?看一眼,還行!看第二眼,還可以!看第三眼,就很一般,不想再看了。這就是區別。

小叔見我又著急又無奈的樣子,問我怎麼了,我急忙比劃著,意思是說,我可沒看見過娘啊。小叔哈哈大笑。

小叔越在我身邊頻繁出現,我就越感到不安。他給我念的古詩,講的故事,我再也聽不進去。我經常感到娘在我身後某個地方偷偷地朝小叔揮手,催促他趕緊走開,我聽出小叔強忍著不說出話來,或躡手躡腳地,也無法掩飾他弄出的那些輕微得幾乎聽不見的響動,這些我知道,他都是在試探著我娘,他想在他身邊多呆一會兒。有時,小叔也帶著玩笑的口吻說,雖然他大哥,也就是我爹多半還在鎮上忙他的鋪子,但他也不會吃我娘啊。這類話聽起來是衝著我說的,但我卻認為是直接對著娘說的,毫不隱諱。

我家雖然在鎮上,但大多數鎮上人一樣,仍然是鄉下人,有田有地,大哥三哥四哥隻要農忙到來,每天就要下田下地。爹在鎮上開了一家雜貨鋪,除了農忙得幫著幹農活外,他多半就呆在他的鋪子裏,三哥有次說漏了嘴,他說爹其實就是半個閑人,窩在鋪子裏,鬼曉得在做寫什麼。娘什麼都幹,哪兒都跑,田間地頭,家中鋪子裏,隻要哪兒忙,她就馬不停蹄地朝哪兒跑。

小叔越來越幹淨了,我總能聞到他身上的那股香皂味,開始我還感到很舒服,那香味比爹和大哥三哥四哥身上的汗臭味好聞多了。但自從發現他和娘有點不正常之後,我就開始厭惡那股香味。小叔一坐在我身邊,我就往一邊躲。小叔開始並沒注意,後來才感到蹊蹺,便問我躲什麼,我比劃著說不喜歡他身上的味道。“不喜歡我身上的味道?什麼味道?”於是我就聽到了他嗅衣服時鼻子發出的呼呼的聲音,說:“不臭呀,剛換上的。我可是用高級香皂洗的。”

有時,娘聽到小叔炫耀他衣服是用高級香皂洗的,就在一邊打趣道:“一個男人家家的,用香皂洗衣服,也不怕別人笑話。要那麼香的幹什麼?”

我想小叔肯定想說:“還不是因為你這個美人,我才花大錢買高級香皂來洗衣服的,都是為你香的。”

當然,小叔不會這麼傻,我聽見他說:“我哪是想用香皂來讓自己身體發出香味呢,還不是因為大嫂你和二姐結婚時沒使完的香皂,被我留著,眼看不用,就浪費了,扔掉了,更可惜,幹脆就用來洗了衣服。”

娘說:“你二姐結婚時買的香皂你都留著?說出去,不更招人笑話?”

小叔說:“不偷不搶的,怕什麼?”